传送大阵从十皇山到千淼城外,不过一刻钟,七大大地元王者驾临,让整个千淼城上空的气息扰动起来,然而城内的气息凝重无比,尤其是一道清气,稳如泰山,压制着所有人,这是星阳门的左卫长老郭天司,天元级别的强者。
“好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压迫感了。”面色骤变的黄维感叹道,川海界虽然是五行灵界之一,但对于天元皇者来说还是太小了,除非是无极归元本宗有大人物降临,否则很少有这种级别的强者,更别说天元皇者之上还有尊者级别的大能。就连黄维也只是二十多年前在天元大陆远远瞻仰过一次,对方身上的气息仿佛天道一般,他引以为傲的灵魂术在绝对实力下,也只有本能的臣服。
七位地元王者面面相觑,本来宋离说天元皇者的话将信将疑,一到千淼城感受到这股骇人气息,他们原本的气势瞬间矮了几分。
对于丁虹而言,偌大的千淼城,只有他殷切的思念和对未知的迷茫,也许是血脉相连,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远方。
贺定灵问宋离道:“丁平文不在你们宋家吗?”
“贺族长说的不错,现在人在四海商会,四海商会的岳会长也出面了,将我师父保护在灵宝四方云海塔中,等待丁夫人和丁虹到来,还来得及,”
待宋离说完,便有一人自空中落在众人面前:“各位族长都到了,快些进城,那星阳门的老东西等不及了,想直接破塔抢人,界域会也来人了,不过……那丁平文竟然承认杀害星阳门门人。”
“丁夫人已经到了吗?”宋离指了指丁虹:“丁虹在这。”
“已经到了,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丁平文说要先见丁虹,否则他的夫人也不见,就连他父亲也劝不动,也不知这人是发了什么疯,大喊大叫,就要见他。”那人急道:“快去吧,三位宗主让我们把守四个城门,一旦你们到了,立即赶往四海商会。”
“究竟怎么回事?”谭宗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丁虹,心中更加疑惑。根据王松说的,丁平文手段极高,言谈举止更是神秘无比,又如宋离所言,他见到星阳门的人几乎没有反抗,只急切提出要求要见丁虹,如今连同席共枕的丁夫人也不先见,这是为什么呢?
这也是宋离心中的疑问,就算是面对天元皇者,也不至于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如果丁平文被星阳门带走,必然会生不如死。临到时候,他也心乱如麻,当初自己天赋不出众,也不被族中重视,而丁平文突然的出现,让他的修炼之路重新焕发了生机,父母在家族中能昂首挺胸,自己成为了宋家未来的希望。虽然不是时时在一起,但十年的师徒情谊,从根基的重新打磨,武学与修炼的倾心指导,让宋离对这个师父无比尊敬,在某种程度上,更甚于自己的生身父亲,以至于他对丁虹心中也产生了怜惜。
“咱们快去!”丁言信抓住丁虹,带着他当先腾空飞掠,后面众人也都跟上。
千淼城四海商会的山庄建立于一百多年前,经过数次的翻修扩建,已经占据了千淼城东南城建的半壁之地。
商会之内,四方云海塔矗立在时常对外开放的交易广场侧方,塔有七层,高二十八丈,它的右侧是四海商会的三座交易所,里面流通着在川海界几乎能找到的所有东西,站在塔顶,能够俯瞰小半个千淼城,算是城南的标志建筑。
然而,平日人山人海的交易广场此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千淼城中大大小小势力齐聚于此。
三大宗主,无极宗岑礼,归元宗武堇,秋雨宗满云空,四海商会会长岳池,宋家族长宋宏安,落座在塔下等待,除了岑礼面带愁容一言不发,其余四人不知交谈什么。
而端坐在场中的星阳门人只有十二名,八名人元宗师,三名地元王者,最中间的是一位闭目微笑的青发青须老者,面对场中数百修士的注视,波澜不惊的神情,岿然不动的身形,浩瀚无方的元力,压制着这方天地,无不彰示着他绝对的皇者实力。
在丁太尚的陪同下,丁建洋也到了这里,他身旁立着的中年妇人,正是张姑言。
刚刚要进塔与丁平文会面被拒绝的她,眼中满是悲愤,形影落寞,格格不入。
这让丁建洋的心情更加忐忑,不知如今的丁虹,会是什么样子?
“唉,只是可怜这孩子!”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就算是他这个活了八十年的人,现在也只觉得胆战心惊。
当步入四海商会后,丁虹便觉一阵排山倒海的压力,仿佛无数道高墙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的呼吸不自主的紊乱了起来,身体也开始有些颤抖。
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都是实力比他强大的修士,他们身上不自主的散发着威压,目光也各不相同,但此刻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镇定,镇定!”丁虹心中不断默念,运转起潜心功,强行稳住身体本能的惊颤,抑制心底的未知恐惧,他一步步向前,同样观察着这些看他的人,但几乎一个不认得。
耳中的流言蜚语,大多是可怜和猜疑,眼前的冷眼寒光,也尽化为不关己的新奇和谈资。
一旁的谭宗虽然呼吸也开始加重,但他还是不断拍着丁虹肩膀:“不必害怕,今日见识这等场面,再有山崩地裂于眼前,也能处变不惊了。”
宋离径直带他一人来到三宗宗主面前:“族长,三位宗主,岳会长,这便是丁虹,现在就让他进去见我师父?”
被五人打量了一番,丁虹反而心静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拜了一拜,也不知说些什么。。
星阳门的人几乎都没看丁虹一眼,因为对他们来说,丁虹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对于蝼蚁,是不该有什么怜悯和共情的。
“去吧。”几人互相点点头,由岑礼开口道:“平文就这一个要求,还是得满足他,最后做什么选择,也看他自己了。”
“是。”宋离看了一眼星阳门的方向,然后是界域会的几人,心中暗自祈祷,他知道,现在也只有界域会能救丁平文一命了,只要他让天运古卷真正呈现在眼前并且自愿贡献给界域会,界域会便能通过研究古地的借口将丁平文拘禁起来,直到天运古地开启。
这份天运古卷在界域会研究三年后公之于众,不仅能避免各势力抢夺,同时能保全丁平文这几年不会被人追杀,事后没了天运古卷,除了星阳门,也不会再有人找他麻烦了,这是他目前最好的脱身之术,至于几年后星阳门如何对付他,那就另作别论。
然而,丁平文对界域会提出的法子并没做回应,坚持要丁虹前来,不知他最后,会做什么选择。
望着若隐若现的四方云海塔,在宋离的护送下走近,丁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很快他便看到三道身影,脱口而出喊了出来:“爷爷……师父,娘……”
目光又落在一旁的丁太尚身上,丁虹目光顿住拜了一拜,丁太尚一言不发,朝他点头示意。
张铭和丁建洋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走了过来,然而张姑言只是抬头望了望,眸中黯淡,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理会丁虹,冷风吹起她的长发,脸上一道自耳后到唇底伤疤格外明显,干瘦的身躯似摇摇欲坠。
“怎么会?”丁虹心中一股温热流过,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泪水夺眶而出,更可怕的是,他的灵魂也为之颤抖。
就这一眼,他感受到了张姑言的万般情绪,作为母亲的慈爱与心疼,对当下境况的失落与绝望,还有深恶痛绝的憎恨,在她眼底,最多的是悔意,这种后悔,似乎只针对她自己,这也是让丁虹最不解的地方。
在丁虹印象中的张铭一向是个精神矍铄做事出其不意的老顽童形象,然而如今的他,仿佛一下苍老了三十岁,眼中也没有以前的勃勃生机,而丁建洋更是佝偻着身子,似乎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哪里有人元宗师的样子。
“爷爷……”丁虹哽咽着给两位老人跪下:“外公,究竟发生了什么?”
“虹儿。”丁建洋的声音也远没有了之前的中气:“快去劝劝他,劝劝你爹,快去!”
丁虹有些不明所以,就要向前,张铭却将他拦住开口:“虹儿,现在你爹已经承认杀人,如果星阳门带走他,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跟他商议下来,他始终不回应,只说要见你一面,我们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你想好说什么了吗?如果说不好,谁也预料不了会发生什么,天运古卷事关重大,你进去很有将你彻底牵扯进去。”
“我一定得去,外公,爷爷,我要怎么跟父亲讲?让他交出天运古卷?”
“现在也没那么容易,如果就这样将古卷交给星阳门,川海界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师父?”宋离道:“张老,只有那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丁虹焦急的忙问。
宋离将界域会的事情说了一遍,问张铭道:“张老,不管如何,我师父也是您的女婿,就算……”
“他不配!”然而张铭的脸已经阴沉到极点,让丁虹有些不寒而栗。
“是呀,亲家公,平文他,不管如何那星阳门天元皇者会废掉他的修为,保他一命吧,他还是虹儿和青儿的爹。”丁建洋已经跪在地上,抓着张铭和丁虹的手:“虹儿,一定要劝你爹将天运古卷交出来给界域会,他骨子里倔,但最疼爱的就是你,你一定得劝他,一定要!”
“为什么爷爷如此哀求外公?”丁虹没有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他又望了一眼张姑言,心中极为不解:“外公看起来为何会如此痛恨父亲的样子,看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娘,怎么你也瞒着我?”
“还在磨蹭什么?小崽子,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了,要么交人,要么将天运古卷交给我们,还能保住他一条性命。”星阳门一名地元王者的声音传了过来。
丁虹狠狠的咬了咬嘴唇,沉声道:“爷爷,外公,你们不必再说了,他是我爹,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作为儿子,我不会让别人害了他的性命,就算是一心求死,我也会劝解。至于做出什么决定,也等见面后再说,许多事也许现在不明白,但我想彻底了解今日事的来龙去脉,既然父亲让来,还是让他亲口跟我来说吧。”
眼见丁虹正色看着自己,丁建洋扒着他的小腿苦苦哀求,张铭心最终软了下来:“虹儿,刚刚宋离说的,是唯一的办法。好孩子,外公多年没在身边,一转眼你都长大了,不管你最后从你爹口中知道多少,等你出来,我都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你讲。”
“好。”张铭舒了一口气,几乎将丁建洋抱了起来,用手臂撑着他的身子:“亲家公,你别担心了,咱们现在等着吧。”
“好,啊……呜呜呜……”丁建洋老泪纵横得看着丁虹应了一声,由张铭扶着去了一边。
丁虹目光坚决的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抬眼看着浓雾白光中的神秘高塔,却没有看到入口,便转头看向宋离。
“宋大哥,我要怎么进去?”
“好。”宋离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给丁虹,轻声道:“直接向前走,师父就在第一层,里面与外界隔绝,就算是天元皇者也无法探知。”他握住丁虹的手:“师父性子硬,但对真正在乎的人却心软,一定要劝劝他!”
握着入手冰凉的令牌,丁虹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