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的话很有道理,苏菏又陷入了沉默,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身边的孔洛从劳拉掀开白布后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
“洛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事……我没事……”孔洛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苏菏的脸,“就是……有点冷……”
苏菏以为她是被尸体吓到了,拉着她想回到温暖的区域,远离那些冰冷的停尸间。
只是他不知道,孔洛见过躺在那里的那具尸体。
她在奶奶叠新身边见过。
孔洛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便浑身一个激灵。
她应该见过一次。
那时候她十七岁,刚从车祸的昏迷中醒来,被告知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叠新是自己的奶奶。
有一天她去做康复训练,从训练室回病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廊上亮着灯,但是医院的灯始终黑麻麻的,有些压抑。她看见奶奶站在尽头的窗户边,和一个人在说这话,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背对着自己,认真听着。
“奶奶?”孔洛出声招呼着。
听见了孔洛的声音,叠新回过头来看着她,与此同时,那个高个子也微微偏过头,虽然走廊尽头并没有灯,很黑,但是借助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孔洛还是勉强看见了他的侧脸。
极瘦,凹进去的脸颊,高耸的颧骨,眼眶被皮肤裹着,眼珠子感觉要蹦出来了一样……
孔洛吓了一跳,不等她看清,那人飞快地又转回头,像是躲着她的视线。
见孔洛招呼自己,叠新低声和那人说了最后一句话,便匆匆地走过来,有些责备的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大晚上的,怎么还在这里走来走去。
孔洛本来很想问问奶奶是在和谁说话,但是叠新的态度有些不耐烦,她当时还觉得自己和面前的老妇人不太熟络,便没有问出口。
很快,她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直到刚刚看见了凶手的脸。
不会吧,真的是那个人吗?
孔洛非常努力的回忆着,试图将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脸和躺在验尸台上的脸对应起来,一样的很瘦,一样的皮包骨,极其相似的高颧骨……
好像特征都差不多,但是瘦子不都长这样吗?瘦到皮包骨的人也不止这一个吧?
说不定是另外一个长得极像的人呢?
但是孔洛不敢确定,也没敢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苏菏刚刚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一定会给苏凌峙报仇,万一这个人就是当年自己见过的那个……
那……
不对啊,这说不通啊……孔洛脑子都要转不动了,不管从什么方面去推理,似乎都说不通。
就在她脑子快要因为过度思考而冒烟的时候,苏菏喊了她一声。
孔洛猛地回过神,她想了半天还是抬头对苏菏挤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算了,暂时不告诉他,在自己想明白之前,暂时……暂时不告诉他。
回到迪恩的办公室后,迪恩忙着去搞这个案件中的各种文件去了。
他安排了一名女警过来给两人做笔录,苏菏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大致讲了一遍,女警很认真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刻了,迪恩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里撑了个懒腰,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哎呀,我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苏菏问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弗兰克那老头啊!”迪恩无语地说,“他昨天不是被你打晕了吗?大晚上的,被警队送到医院去了,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但是老头子身体好着呢,今天说让他来做昨夜的笔录,结果我把他忘在接待室里了,他在那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苏菏也有些无语,他也把这老头忘了。
“问题来了,如果老头点名道姓说我们入室抢劫,今天你们俩可能只能在局里过夜了……”迪恩有些烦躁。
“……该来的都会来的……”苏菏扶额。
“我反正不打算过去,我让别人去问……他都不知道孔洛的全名,问不出什么东西的。”迪恩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正在这时,迪恩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那个和迪恩完全不对付的罗伯走了进来:“辛格,你忘在接待室的工作,我帮你搞完了。”
罗伯挪了挪身子,穿着脏兮兮t恤的弗兰克·阿克斯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脸阴霾地盯着屋子里的几人。
那一刻,孔洛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真的如同苏菏说的,该来的都会来的,躲都躲不掉。
还会以这么尴尬的方式相遇。
迪恩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他着实没想到会被罗伯摆了这么一通,眼神也不敢和弗兰克对视,对着罗伯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喊着:“谁让你去的啊!那是我的工作!”
罗伯居高临下地看着手足无措的迪恩,有些轻蔑地说:“昨天晚上你说你就在现场附近,所以赶过去看,但是却像是被人揍了一样坐在门口发呆……”
“……你这让我不得不怀疑……”罗伯俯下身,“你和入室抢劫的案子有关……”
“我有病吧……我去抢劫谁啊……”迪恩嘴硬道。
“阿克斯先生,请问你认识他吗?”罗伯不等迪恩说完,便回头问着弗兰克。
弗兰克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房间里的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尤其是孔洛和苏菏,他看着孔洛,看得她坐如针毡。
要不是苏菏紧紧抓着孔洛,她可能都跳起来投案自首了……
迪恩躲避着视线,孔洛背后发凉,只有苏菏看起来很是冷静……
“不认识。”等弗兰克细细打量完所有人,却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答案。
“不认识?!”罗伯和迪恩同时发出了极其疑惑的声音。
罗伯回头看着迪恩,迪恩赶紧解释:“我把他送上去医院的车的嘛……我还以为他记得我……”
罗伯瞪了他一眼,转头朝着弗兰克:“你确定吗,阿克斯先生?”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他妈昨天喝多了!不知道谁给了我一瓶波本,我喝大了,开枪开着玩!就你一直在说什么入室抢劫,我家里什么都没丢!”
“那你在接待室坐了一天……”罗伯被呛了,很是不解。
“有吃有喝,还有漂亮姑娘给我端水,我乐意!你非要来烦我,真是扫兴!”弗兰克对着他吼完,转头就走。
“啊,阿克斯先生……”罗伯一脸黑线的追了出去。
“罗伯,这个事情的报告文件你自己写啊!”迪恩在他背后喊道,他有些幸灾乐祸,嘿嘿笑着坐回椅子里,“完美解决!”
“我们……运气这么好?”同样松了口气的孔洛想不明白老头子为啥突然变卦,莫非他真是喝酒喝醉了,不记得了?
“管他呢!事情解决,还不用我写报告!今天可是我的幸运日!”迪恩乐得哼起了小曲,“哦对,苏的房子这几天还不能回去住,我们要将现场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看看有无遗漏。”
苏菏点点头。
“我帮洛儿把她的的行李箱拿出来了,苏你的东西有点多,我不知道咋装,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们今晚住哪?”迪恩从柜子旁拉出了孔洛的箱子,递给她。
“回我大学时住的地方吧。”苏菏说道,“海边那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