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动作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并转身,抬眸望过去。
江言程站在不远处的茶花树下,宽松黑色卫衣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身形孤傲清冷,周身气息低沉压抑。
除了白皙的面颊,整个人似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鸭舌帽之下的眸子泛着红血丝,眼眸微暗地注视着他们,无端显出寂寥和怨忿。
手里拎着一个礼盒袋,脚边零散丢着几根烟蒂头,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
真真切切看到他那刻,贺岁愉甚至觉得自己累的眼花了,揉了下微红的眼尾,眼睛越揉越湿润。
可她没看错,就是江言程。
他居然一声不吭回国了。
身旁的学弟见过江言程,更知道他们的关系,有眼色道:“学姐,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学弟离开。
贺岁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鼻腔发酸,眼眶彻底湿润,水光尽显。
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以及生活带给她的压力尽数挥发。
她歪了歪头,想努力克制哽咽的声音,问出口的话还是带着颤音,“江言程,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怎么背着我回来了啊。”
他低哑的声音含着嘲弄:“不回消息,不接电话,跟死了一样玩失踪,我回来看看给你收尸还是祝你和小白脸百年好合。”
明明眼睛里还含着泪,她却笑着说:“江言程,你嘴怎么这么毒啊,这么凶以后找不到老婆的。”
江言程站在树下静静看着她,喉头滚动了下,凶人的话说不出口。
安静对视片刻,江言程朝她张开怀抱,涩然道:“贺岁愉,你现在过来抱我,说你爱我,我就原谅你。”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肉彰显存在。
这一刻,贺岁愉突然觉得异地恋没有那么糟糕。
异地再次见面,她的心脏还是会为他跳动,像是重新谈了一次恋爱,她会反反复复爱上同一个人。
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他目之所及之处,他就会喜欢她。
贺岁愉朝他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头埋在他胸前,感受他温暖怀抱的同时眼泪也抹在他身上。
“江言程,我爱你。”她说。
江言程用力回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温存这一刻,只有他胸腔里热烈跳动的心脏能表达他的爱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抱了好一会儿,贺岁愉在他怀里闷声道:“江言程,你是不是抽了很多烟。”
他嗯了声。
贺岁愉知道他心情不好或者思考的时候爱抽烟。
她嗓音微哑,主动解释:“我刚才只是想还他早饭钱,早上太饿没吃饭才吃了他带的早餐,一起回来也只是因为他有关于保研的事情问我。”
“为什么不吃早饭。”
这个得从昨天说起,贺岁愉简略道:“这两天特别忙,没时间买早餐。”
“你呢?”她又问。
江言程知道她问的什么,轻叹了口气,“照片上那个就是前几天你和我打电话,说找我问题的那个女生,一个课题组的,和她不熟。”
“照片是整个组的合照,那女的把她和我单独截了出来。”
“我已经找人聊过了,她保证没有下次,以后不会随便照相了。”
贺岁愉哦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相信你,要不然也不会只给你发张截图,截图是早早偶然看到发我的,她正义感爆表。”
江言程不怎么信,她要是真在意他,不可能一点醋都不吃。
“那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不回消息?”
“学习忙,手机也没电了,不是故意的。”
贺岁愉从他怀里出来,望了一圈四周,虽然没什么人,总归是公共场所。
她牵上他的手,“我们回紫滨湾,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仔细说。”
江言程任由她拉着离开,积攒许久的怨忿就这样轻轻化开。
直到贺岁愉打开路边的蓝白色电动车开关,骑上去。
江言程问:“你要骑这个带我回去?”
贺岁愉接过他手里的礼盒袋放进车子前筐里,拍拍后座:“现在只有这个,快上车,我载你。”
江言程说:“你下来,我载你回去。”
不是嫌丢人,就是贺岁愉栽他,跌男人的份儿。
贺岁愉立马道:“不行,你都没骑过,到时候出交通事故咱俩都完蛋。”
他坐了一天飞机,又在她宿舍楼下等了那么久,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精神也不太好,再来一个疲劳驾驶,更完蛋。
江言程真不怎么愿意坐,最后贺岁愉催他,他才坐上后座。
蓝白电动车开着小车灯,照亮回家的路,在路上悠闲行驶。
夜风把贺岁愉披散的头发吹的撩起,拂过后座抱着贺岁愉腰的男人脸上,轻轻痒痒,带着丝丝甜橙清香,很有安全感。
江言程脸贴着贺岁愉的后背,听她问:“你大老远带回来的什么东西?”
“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明天生日。”
贺岁愉这才发觉明天就是十六号,这两天太忙,日子都忙忘了。
“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好。”
这一次她不想再管什么学业,想任性一次。
学校到紫滨湾骑车十五分钟的路程。
贺岁愉这段时间一直住校,一周多没来这边了。
虹膜识别开锁,关上房门,灯还没来得及开。
黑暗中,腰突然被人攥住。
江言程握住她的肩膀,堵上她的唇,把她按在门上亲。
他们已经分开一个多月。
他想她。
令人羞涩的暧昧吻声在黑暗中放大,鼻尖萦绕着清冽好闻的冷香,还夹杂着股淡不可闻的烟味儿。
贺岁愉攀上他的肩膀,轻柔回吻,换来男人更加凶猛的吻。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两人从门口一路纠缠到卧室,衣服散落一地,齐齐跌倒在主卧松软的大床上。
……
热烈和缠绵混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贺岁愉再醒的时候外面还黑着,应该没过多长时间。
她揉了下眼睛,鼻腔间充斥着股烟味儿,侧眸看,江言程裸着上半身靠在床背上抽烟。
屋里只开着他那边的小夜灯,房间昏暗,他健壮的胸膛上有两条红印,指尖夹着根猩红的烟,打转的眼圈上升模糊他半阖的眼眸,神色难辨。
平躺着的贺岁愉翻了个身,戳他的胳膊,“江言程,你怎么了?”
江言程垂眸看她,捻灭烟蒂,打开房间的通风系统,拉高被子盖住她裸露的莹白肩头。
触及到她脖颈时,他动作顿了下,拨开她脖子附近的头发,隐约看到她后颈处的浅淡痕迹。
他刚才没有在她后脖颈上留下痕迹。
江言程坐直身体,开了房间的吊灯,把贺岁愉捞起来,让人斜趴在他身上,圈住她的头发。
女孩后颈完全露出来。
有一条不明显的勒痕。
江言程脸色冷下来,摸着那痕迹沉声问:“这儿怎么回事?”
他不在,谁敢欺负她。
还是脖子。
当初在床上玩情趣,他都不舍得伤她脖子。
贺岁愉从他身上下来,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其实说来话长,说复杂但又挺简单,就……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江言程躺下,抱住她的腰身,不容置喙道:“那就详细说,谁欺负你了?”
贺岁愉把那天去贺家以及这两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遍,“事情就是这样,你送我那条项链被她扯断了,我这几天是真的很忙,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江言程听的一肚子火,她妈简直跟江明国早些年有一拼。
他压着火气,轻缓摸她的脖子,“所以这痕迹是用项链勒出来的,项链还勒断了?”
那该有多疼。
所以她那时和他说想要条新的。
她当时一定很伤心。
可她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接到。
江言程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他当时陪在她身边,肯定能第一时间抱着安慰她,哄完立马给她买条新的。
贺岁愉看着他逐渐黑沉的眸子,往他怀里钻,“已经快好了,而且你肯定给我买新项链了,让我猜猜,那个礼物盒里是不是项链。”
江言程没心思跟她说这个,捏她的脸,“贺岁愉,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就长了脾气,囊气是一点儿没长,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屁颠儿的去医院看她,能不能有点志气。”
贺岁愉解救自己的脸蛋,“我本来不想去的,我爸说的挺急的,我以为她出什么大事了。”
她声音渐弱,“毕竟是长辈,是生我的人,就去看一眼,不吃亏。”
他捏她的鼻子,“我看你是不长记性,等下次疼的你嗷嗷叫,没人管你。”
贺岁愉抓住他的手,牵上,“不会有下次,我以后不怎么会见她了。”
江言程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
“贺岁愉,你得知道,亲子关系的本质其实是一种互换关系,她生了你是没错,可她把原属于你的感情和精力投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在知道你之前,她把生恩也附加在了江豫霏身上,无形当中,她会从江豫霏身上收取应得的母亲回报。”
“投入对象错误,她凭什么要求你回报,你是受害方,不是施错者,你和她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的情况,如果有,到目前为止,也是她对不起你。”
“而且从你回去到现在,只从贺家其他人身上有实质性获得,那些让你多想,烦恼,不开心的人和事都可以称作是内耗,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要再感情泛滥上赶着挨虐。”
贺岁愉点头,“我知道的。”
虽然说了这么多,江言程并不指望她怎么样。
有他在,她那个妈别想再动她一下。
但现在他要先把自己的位置坐稳。
江言程紧紧搂着她,声音轻缓也抵不住他话题转变太迅猛。
“贺岁愉,等今年年假我和奶奶回来,我们订婚吧。”
贺岁愉怔了下,在江言程紧张目光注视下,轻轻点头,“不过我不想太招眼。”
如果能让他有安全感,她愿意。
江言程亲亲她的额头,“好,就我们两家的亲戚,结婚的时候大办。”
贺岁愉嗔了声,“你想的还挺远。”
“我这是有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