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请留步——”
李瑾秀一直追到城外,终于在荒林处叫住了她。
“阁下一直跟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转过身来,李瑾秀紧紧盯着那张脸上的银黑色面具,还有……她手持的将狄剑。
“果然是你!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里重新见到你!”
“你认识我?”
天煞细看那人的面容,并没有在记忆中寻到她的身影。
“你不记得了?也是,四年前那一战有太多江湖高手,你不可能都记得。更何况,我只是你的手下败将。”
李瑾秀见她没有反应,又回忆到:
“四年前,你凭着手上的这把将狄剑,扬言要给天下高手下挑战书,其中也包括我。我当时十分诧异,四年前的你不过只有十七八岁,怎敢口出狂言?后来才知道是我自己狭隘了,不曾想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绝世天才。被你重伤后,我本想修养一段时间与你再战,你却突然不知所踪,在江湖绝迹……”
“阁下。”天煞打断她的回忆,“你认错人了。我从未下过什么战书,也未曾与你交过手。”
“怎么可能?我不会认错。四年前的你也是戴着这样的面具。我只认剑,不认人。”
“这确实是将狄剑,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只是一个杀手。阁下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不奉陪了。”说完她便飞掠而去。
李瑾秀错愣在原地,她不会认错,可是那个人为何不承认?
“她说她是杀手,莫非是歆歃堂的人?这怎么可能?”
李瑾秀转身回城,她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兄长!”
“姑姑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唯希,我现在有要事要和兄长商议,你先去后院等我。”
即使一头雾水,李唯希也只好听从。
“瑾秀,什么事这么着急?”
“歆歃堂里有没有人的佩剑是将狄剑?”
“有。歆歃堂少堂主天煞一手,她的佩剑就是将狄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什么?她是少堂主?这怎么可能……”
李瑾秀满脸不可置信,顿时让一旁的李雷摸不着头脑。
“怎么?听你的语气,你之前就认识她?”
“兄长,邺城消息封闭,你可能不知道,四年前,有一个年轻人向江湖诸多高手下了挑战书,扬言要血洗江湖。而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少堂主。”
“血洗江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因为我也曾接到过挑战书,且在那一战中被她重伤。我记得那把剑,千真万确就是将狄剑。不过四年的时间,那人的身形并无多大变化,我方才在街上碰到她,便追了上去。”
“你没跟她出手吧?”
“很奇怪,那人并没有承认这件事。我本以为她只是不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将,然而,她似乎对这整件事都没有印象……兄长,你与她交过手吗?她的武功如何?”
“天煞一手的名号,已经响彻整个邺城,我不知道江湖人对她武功的定义如何,但我也确实不曾与她交过手。我只是见识过她的轻功,不过……唯希或许看见过她出手。”
“唯希?难道她说的相比之下竟是……”
李瑾秀匆匆离开前厅,往后院奔去。李唯希仍在苦练剑术。
“唯希!你先停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天煞回到堂中,迎面遇上出堂执行任务的吴妄。他一脸高傲地抬起头,径直往她身边走过。
“吴妄。”
天煞开口叫住他,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
“你的杀气很重,应该不仅仅只针对你即将要杀的人。”
“那又如何?”
“想杀我,你没有那个本事。”
吴妄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属下不敢。”
天煞瞥了他一眼,径直离去。
吴妄站在原地,逐渐握紧双拳。
当年诛杀上一任堂主,他没少出力,然而这少堂主的位置竟莫名落在一个女人手里,还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
想到这里,吴妄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堂主偏袒他的爱徒,堂内所有弟子都心知肚明,可是就连两位长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个堂内二师兄又能说些什么?
吴妄恶狠狠地瞪着天煞离去的背影,他决心终有一天会让她再也嚣张不起来。
天煞走进堂主房间,她收到传书,上面说有一个紧急任务要她立刻回来执行。
鬼面堂主已在房内等她,见到来人,他将一沓宣纸交到她手上。
第一张上面是一个人的画像。
“过几日便是李雷的生辰,到时邺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为他祝寿。你找准时机,将这些画像和书信散落各处,让越多人看见越好。”
天煞注视着宣纸上的人脸,觉得异常眼熟。
“师父,这画像可是江万天年轻的时候?”
鬼面一声邪笑,道:“他可不是江万天,但他确实是如今的江家家主。”
“师父是想说……如今的江家家主并不是江万天?”
“聪明。他是江万天的胞弟江枫眠。他们兄弟二人,与高小艾和苏琪深这两个女人可是有太多渊源。是时候,得让邺城其他家主知道这段妙趣横生的往事了。我倒是很好奇,江枫眠究竟会有怎样的解释。”
“战书?姑姑是说天煞就是四年前给江湖众多高手下战书,并且将你重伤的人?”
“不错。可是她并不承认,其中缘由我实在想不明白。唯希,你有没有见识过她的武功?”
“的确见过,但我想这并非她真正的实力。她的佩剑是将狄剑,除此之外,她还善用一门暗器,叫做晏冥钉。”
“晏冥钉,竟是如此狠毒的暗器。”
“姑姑,这门暗器有什么门道吗?”
“据我所知,晏冥钉本是上古神器,后来被三毒门第一代门主所获,并将其改造为毒器,杀人无数。晏冥钉的使用分为三层境界,第一层断筋,第二层裂骨,第三层诛心,根据使用者功力高低,晏冥钉的威力也会随之改变。但无论如何,中了晏冥钉的人,皆是非死即残。如果是她,想来早已入了诛心境界。”
“她的晏冥钉,已能穿透土层与墙壁。”
“穿万物,只是其最基础的威力。”
“姑姑,你知不知道三星阵法?”
“南厥的镇国之阵,也是绝阵榜上的第二阵,阵法狠毒,且如欲破阵,必先入阵。唯希,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唯希将溪塬村之事的原委都与李瑾秀说了。
“她竟救了你们?”李瑾秀也觉不可思议。
“阵是她破的,我和辰皓哥也是被她一掌推出来的。”
“她或许只是想去找那个叫幺娃的人。唯希,我与她交过手,她年龄虽小,但内力早已深不可测,且出手狠辣。当年不止我,其余诸多高手也败在她的剑下。总之,不管你们之前有过怎样的接触,我都希望你不要再与她有所交集。”
“这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的高手?”一股挫败感顿时涌上李唯希的心头。
“唯希,江湖之大,高手如云,像天煞这样的奇才,虽然少见,但并非不存在。最近你都在刻苦练剑,想必是因为她吧?”
“我本以为此去九崎学武,回来后必能小有所成。直到我遇见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差距。姑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我才说过,世间总有强者,没有必要受困于自我挫败之中。这些年行走江湖,我也见到过不少绝世高手,他们中一些人的境界,许是我们普通人一生都没法追赶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唯希,你要想明白,你习武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争夺高手位的一席之地呢?还是只想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如果是后者,你只需尽力便好。”
李瑾秀的话,使李唯希陷入沉思。
这几日,她确实被前者所困,一时忘记了习武的初衷。
“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刻苦练剑,但只为守护身边的人。”
李瑾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这就对了。唯希,你还年轻,有无限可能。这次回来呢,我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借剑一用。”
李瑾秀接过李唯希递来的剑,起身飞至后院中央。
顺剑起势,随风而动,忽而剑锋猛指,一花一木皆为之颤动。锋回剑转,却又翩跹起舞。
李唯希站在一旁,直直地盯着李瑾秀。
半晌,李瑾秀剑闭,回到李唯希身边。
“此套剑法,是一高人授于我。阳刚之气与阴柔之法相结合,猛劲之中带有轻柔,若是能练到炉火纯青之地,对于内功的修炼也是极好的。我把它传给你,你可要好好练习。”
“是,我一定不辜负姑姑。这剑法可有名字?”
“它叫……月遥风轻。”
接过任务,天煞来到堂后镜湖,湖边一隅小屋,便是罗熙的住所。
她驻足于湖前,静静地望着竹屋中忙碌的身影。于她而言,若是师父对她是知遇之恩,那么罗姨,便是她暗无天日的舔血生活中唯一的光。
望了片刻,她便转身离去,因为她并不想打扰到她。
一路上,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个女人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她只当那是一个满口胡话的疯子,不然便是一个眼拙的瞎子。
然而看其装扮,她并非普通人,可是在师父给的名单里,并没有这个人的记录。她是谁?又想做些什么?
疾步穿过雾林,天煞再次踏往邺城的路。
今日是李雷的寿辰,祝寿的人接踵而至。临近午时,众人聚在后院,等待寿宴开席。
三大家主纷纷起身敬酒祝寿,李雷笑容满面,与众人同饮。
寿宴正进行得火热。
突然间,天空飘落张张宣纸,流落各地。
众人皆觉诧异,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哪位客人准备的特殊寿礼。然而看清纸上内容后,现场一片哗然。
“这画像不是江家主吗?”一位业界商人首先认出了画上之人。
“这……这应当还是江家主年轻时候的样子吧?”另一位商人附和道。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江万天一脸严肃,一旁的江辰皓却忍不住问道。
纸张源源不断,除了画像,还有书信。
看到书信内容,江万天顿时傻了眼。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一人颂道。
“这不是情诗吗?莫非是江家主年轻时的风流之事?”
“不对,这信的落款……是高夫人!”
“高夫人?!”
“这……这是高夫人写给江家主的情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后院霎时一片混乱,江万天狠狠盯着满地的书信和画像,李雷扭头看向一旁的高小艾,她早已满脸羞红,不知所措。
“胡言!”
江万天冲上前夺过一人手中的宣纸,愤恨地将其揉搓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是谁……是谁在暗中作祟?”
纸落纷飞,面对众人言语,李雷早已脸色大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曾经有过一段情,只是万万没想到,此人竟会是……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唯希走到高小艾身旁,发觉她脸色极其不对,便也猜到这件事的真假。
“唯希,我不太舒服……先进屋了。”高小艾匆匆离去。
“诸位!诸位,听我李某一言,我李某与小艾相爱二十余年,从未有过情感之争。这莫名的画像与信纸,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今城内风云变幻,这幕后之人显然是想借此挑拨离间,扰乱我们四大家族的护城之心,从而使城内打乱,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各位,我敢以性命担保,小艾绝不可能做对不起我李某之事。江兄亦是为人正直,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大家难道只凭这一纸书信,就要相信这如此荒谬之事吗?”
“李兄说的有理,这完全是无中生有,不知道是谁,想要陷害江某!”
“依我看,这很有可能是那歆歃堂搞的鬼!”温海州说道。
“如今这城内,妄图掀起风雨的人也只有歆歃堂那帮杀手了!不久前的溪塬村人口失踪之事便与他们有关,这一次,怕是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顾凡清附和道。
越来越多拥护之声响起,众人也都扔下信纸,李雷连忙示意下人将其收拾干净。
“诸位,实在抱歉!让各位在李某的寿宴上经历这样的事,是李某的责任。不过,此事给我夫人的打击很大,她已心身不适。今日的寿宴,便到此为止吧。诸位请自便。”
李雷向众人行过礼,示意李瑾秀招送客人,自己则匆匆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