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忙碌了一夜,终是没有任何结果。
“兄长,大嫂她……她……”
李瑾秀匆匆跑来,高小艾一时难以接受事实,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我不是让你不要告诉她吗?”
“兄长,此事闹那么大,唯希又迟迟没有归来,嫂子她自己也能猜到几分……”
“李兄,你先回去安抚好小艾,这里交给我们。”江万天拍着李雷的肩膀说道。
“多谢。”
回城的路上,两个跟踪李雷的人相遇。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李家主?”
“我可没有跟踪他,我跟踪的是你。”
“清风剑,你就是佑兰君,她的手下败将?”
“话说清楚了,我可没输给她。”
“你知道我说的她是谁,那也一定知道我是谁。”
“裴之才,鬼面堂主的首徒,也是天煞的师兄。”
“偷袭她的人是你吗?”
“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可不会用。我今日奉命前来取她性命,不过那山崖深不见底,怕是摔下去的人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裴之才发出一声轻笑,“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尤其是曾经打败过你的对手。上崖,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敢偷袭她的人,我裴之才首先不会放过。就算不是你,也必定是你们叱干人。”
“不错,可是他并不在此,你也没法帮她报仇。”
“她的仇,必然得是她自己来报,我只是帮她找出那个人。听闻叱干王有左右两使,你佑兰君做事向来坦荡,能做出偷袭之事的……想必只有左彧使了。”
“阁下好眼见。我奉王上之命前来,可我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不过我很好奇,以她的能力,就算有左彧那家伙去偷袭,也不至于会跌落山崖。她是一时失策呢?还是与李唯希有关?”
“她的事,你管不着。我奉劝阁下一句,这么些年来,除了那四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没有人敢和我们歆歃堂叫板!若叱干王执意如此,我们也会奉陪到底。不过真到了那时,保不齐你们里外受敌。”
“裴之公子的话,在下记住了,也会如实告知王上。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有一战的机会。告辞。”
李唯希醒来,发现石洞之中并没有天煞的身影。她连忙走出洞穴,看见天煞正站在洞口处,抬头望向高处。
“你好点了吗?”
“确实很高。”
李唯希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是啊,高的望不到边崖,我想爹爹他们一定在崖顶想办法下来救我们。”
“你爹那么想杀了我,你难道不想吗?”
“我为何要杀你?我说过,我不会看错人,你就是我想认识的那个人。在我李唯希心里,早就将你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了。”
“满嘴胡话,我可不会相信。”
“你不信没有关系,反正我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你虽然是杀手,可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
“哼——可笑,你可知你方才的话,乃是对一个杀手最大的侮辱。我不仅滥杀无辜,还杀人成趣。”
“不管你怎么说,没有亲眼看见,我就不会相信。”
“第一次见面,城外郊林,你可是亲眼看见我割下了一个人的头颅……”
“我了解过,那个叫纪权的人,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欺压百姓,挑衅良家妇女,你杀了他,不正是为民除害吗?我并不会无故相信一个人。”
“是又如何?上去以后,你爹仍旧会追杀我,你难道会和他对抗吗?李唯希,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一个道理。”
“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们还有机会上去吗?”
“知道我练的轻功叫什么吗?”
李唯希扭过头,天煞飞身而上,竟稳站于半空之中,似乎脚下有什么东西予她立足。她移身向左,踩着空气停下,天地之间,浩然正气,皆能被她踩在脚下。
“这是……踏云梯?!这门轻功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失传的不是功夫,而是愿意练它的人。”
天煞缓缓而下,稳落于李唯希面前。她依旧满脸不可置信。
“聚罗功,踏云梯,这些失传已久的武功,竟能集你于一身。你到底是谁?你的师父……又是谁?”
“江湖上,人人都畏惧我,人人都想杀我,你说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杀手罢了……”
“你错了,并非人人都想杀你,至少我不会。至于杀手,你完全可以抛弃这个身份。”
“你懂什么?在我这里,不是我杀人,便是人杀我。这就是江湖。我生来就是杀人工具,你不会知道我夺走过多少人的性命。至于你,李氏家族的大小姐,手上的剑怕是从未染过血吧?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若是还想活命,就把嘴给我闭紧了。”
“……好,我不说了。你虽然能行踏云梯,可这门轻功极其耗费内力,你受了重伤,这又才过了一夜,想来内力也没有恢复几成,一口气上崖,你有多少把握?”
“我敢这样做,自然已经去除失败的可能。至于你……”
“我愿意学!”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这世上没有失传的武功,只有不愿练它的人’吗?我想拜你为师,学踏云梯。”
天煞盯着一脸认真的李唯希,不禁发笑。
“真不知李雷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你还是先想一想,上去之后该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吧!”
天煞伸出右手汇聚剑气,将狄剑不知从何处飞来,她左手抓住李唯希的衣领,借剑势而上。
崖上的众人被一股冲天的剑气吸引,纷纷靠至崖边。一阵撕裂的风声过后,天煞提着李唯希稳稳落在地面上。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唯希一时难以适应至下入空带来的眩晕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唯希,你……你没事?”
顾凡清以试探性的口吻逐步走近,又一面提防着手握将狄剑的天煞。
“顾伯伯……我……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想……”
李唯希踉跄着爬起来,捂住嘴巴跑到一边。
天煞不屑地瞥她一眼,中气十足地说道:
“顾家主若是想继续一战,我亦奉陪到底。只是那连镖威力过猛,你我都有伤在身,这样打下去没什么意思。不如待四位家主齐聚,在下再好好领教一番。”
顾凡清紧盯着眼前这个人,他完全不敢相信她们竟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顾家主不说话,在下就当是默认了。告辞。”
话音一落,天煞飞身离去,踩着空气踏云而上,转眼间便只剩背影。
其余两位家主发觉异常匆忙赶来,却只看到天煞离去的身影,还有怔在原地的顾凡清。
“唯希!唯希!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江辰皓几乎是飞到李唯希身旁,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这一举动使得本就头晕目眩的李唯希越发难受了。
密林之中,一黑影闪过,停靠于一树前。天煞右臂撑着树干,低头猛咳出一口鲜血。
此一行,她真的伤得很重。
身后传来响动,她立刻警觉起来,欲拔剑之手却被一人按住。
“是我!走!”
裴之才不知何时出现,带她飞往临仙阁。
一番运功疗伤过后,裴之才开口道:
“伤你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幻镖阵,叱干王左彧使。”
“还有呢?”
“什么?”
“区区幻镖阵,伤得了你吗?能将你打下山崖吗?伤你的人,到底是他左彧,还是李唯希?你应当很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歆禾,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上一次救温润炀,我全当你是兴起而为之。可这一次,你竟不惜搭上半条命去救李唯希,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你没资格管我。”
“是,我管不了你,自有人来管你。这几日你就先别出去了,好好疗伤,我要回一趟堂内。”
裴之才起身离去。天煞忍着剧痛脱下外衣,掀开内里,连镖的威力强大,这一下,伤的显然不只是皮肉。她的右手甚至已经使不上力,若是再不处理,整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李唯希平安回到李府,显然是此刻最好的消息。惊喜之余,众人也都疑惑临行崖下发生的事,还有那个偷袭他们的人。
“爹爹,顾伯伯,瑾秀姑姑,当时的情境下,你们是否也陷入了幻觉?感觉连镖是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完全来不及躲避。”
“那是幻镖阵,叱干人的阵法,以假为真,以真为假,我和顾兄一开始并未察觉,才会中招。”
“叱干族有能力练成幻镖阵的人屈指可数,想来那个偷袭之人便是叱干王的左护卫,人称左彧使。但凡连镖刺入身体,伤的便绝不仅仅是皮肉,还有筋骨。如今我与李兄元气大伤,所以方才见到天煞之时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还活着?”
“是。但看样子,也必定身受重伤。此时铲除倒是个好时机,可惜……”
“爹爹,顾伯伯,你们可知我能平安归来,全是因为天煞。”
“此话怎讲?”
“幻镖阵中,我完全分不清真假,若不是她替我挡了连镖,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落崖后,若是没有她,我早就粉身碎骨了。就连上来,也是多亏了她。”
李唯希一番话,在场之人都沉默了。此刻的李雷,根本无地适从。
“爹爹,我真的不理解,你们为何一定要将她赶尽杀绝?她和一般的杀手不一样!”
“唯希,你要明白,歆歃堂与我们乃是世敌。况且你也知道了,除了他们,叱干王也欲向邺城进军,先不说这一次那左彧使的目标是谁,你温伯伯已经查明,先前给你润炀姐下毒的人正是他叱干人!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啊!”
“难道就因为这个,她就非死不可吗?我们就得恩将仇报吗?”
“唯希!恩归恩,可我们是邺城的守护者,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邺城,而不是为了自己。”
“如果这也算理由,那我宁愿……不做这邺城的守护者。”
“糊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姓李,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这个使命,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唯希,不要意气用事了,此事就算过去了,看在她救了你的份上,我们便给她疗伤的时间。接下来,四大家族与歆歃堂,只有正面交锋。”
“爹爹,我……”
李雷没有再给李唯希开口的机会,径直走出前厅,顾凡清也随之离去。
“唯希。”李瑾秀走近她身边,“听你爹的话,圣上已经下旨,势必铲除这个杀手组织。我们不能拿整个邺城做赌注。”
“可是瑾秀姑姑,我真的……真的做不到。下一次,我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难道你要和她一起来对抗你的家族吗?万一下一次,她把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也会任由她杀了我吗?”
“当然不会,姑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你只有两个选择。若是你执意要与她站在一起,便是与你的亲人为敌!行了,我知道你接受需要时间,去看看你娘吧,她可是被你吓得不轻。”
佑兰君空手回城,却丝毫没有畏惧之心。两人平安无事的消息早已被邺城的暗探传至军吕耳中,叱干王自然知晓他此次的不作为。
然而他并不觉得王上会因此事怪罪自己,毕竟放眼整个叱干部落,再没有一个人的武功在他之上,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敢和天煞正面对抗。
仅凭这一点,叱干王便奈何不了他。
果然,入殿之后,叱干王只是口头责难了他几句。
然而此行并非毫无意义,至少让他知道,天煞与李唯希的关系着实不一般。可是看样子,李雷是铁了心要铲除歆歃堂,也不知接下来这对父女会有怎样的纠纷。
“军吕,此事你怎么看?”
“回王上,臣认为天煞的作为只是她一人所想。这么多年来,歆歃堂与四大家族向来不对付,仅凭她一人之力,掀不起轩然大波。他们的争斗迟早都会挑起,我们不妨在这之间助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