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就在此地,让大家看看背叛同伴的下场。”
接到命令,一高壮男子手握噬骨鞭走出人群。
“请吧,少堂主。”
鬼面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里,罗熙守在一旁。房内烟雾缭绕,迷人的幽香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堂主莫急,这是歆禾的意思。”
“什么?!”鬼面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她在哪?”
罗熙逐步走近床沿,将被子重新盖好。
“昨夜,两位长老已来过堂内,歆禾她……”
“他们做了什么?告诉我!”
罗熙转过身,背对着鬼面。
“鞭笞五十,禁闭足月,是两位长老对她的惩处。”
“放屁!他们敢……”
听到此话,罗熙猛然转过身。
“堂主,歆禾就是怕你意气用事。昨日一回来她便找到我,让我想办法将你留在此地,她不想你面对两难的选择。”
“那她怎么能……甘愿独自承受?罗熙,她现在在何处?”
“放心,她已安然离开。”
“五十噬骨鞭……既然如此,她究竟为何要做这些?”
“我觉得,歆禾已经渐渐记起来一些事情,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终是伤她太深。倘若她这部分记忆完全恢复,堂主,你有想过会发生什么吗?”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束缚住她,我只是……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歆歃堂终是充满杀戮,她不好杀人,自然应该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
“可是堂主,她的根在这里,不管发生过什么,她只属于这里,你一心想让她走,她又能去哪?”
“先不说这个了,如此重的刑罚,她一人怎能安然挺过去?你让我走,我要去找她。”
“恕我不能奉命。歆禾的意思,今日天黑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你放心,已经有人去照顾她了。”
“裴之才?”
“不,是子琛。”
“孟子琛?他也来邺城了?难不成南厥那边也要开始动手了?”
“听他所言,他只是想来看看歆禾。”
“王上,邺城来信,李唯希与顾奕风皆平安无事,四大家族不过损失了些许影卫,我们是不是被歆歃堂那帮人给骗了?”
“左彧使稍安勿躁,王上都还未说什么,你有什么可急的?”
“佑兰君抓捕李唯希失误,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责任。”
“都给本王闭嘴!此一行,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回王上,十余人。”
“那便无妨,本王本就不相信邺城那几个老家伙会这么轻易就落入歆歃堂手中,至少这样一来,歆歃堂的立场已经明确。我们只需……”
“报——王上,南厥太子孟子琛求见。”
“子琛?他来做什么?”佑兰君心想。
“让他进来吧。佑兰君、左彧使,此事我们明日再谈,你们先下去。”
两人退出前厅,即将跨出大门之时,佑兰君与孟子琛正好打了个照面。
“子琛,好久不见了,南厥王近来可好?”
“父王年事已高,不宜远程奔波,便由我代为赴邀。”
“无妨。既然你今日来此,想必你的父王已经做出决定了。”
“正是。父王的意思,若王上能遵守承诺,我南厥定当鼎力相助。”
“好——本王以叱干王族的身份向你保证,待我们踏平中原之际,便是你我两国翻身之时!”
从前厅出来,孟子琛发觉佑兰君一直候在前方。
“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然……是邺城的风。”
两人并肩而行,走进佑兰君的住处。
“四年了,你小子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南厥王是把你看得有多紧,连出来和兄弟喝一杯都不行吗?”
佑兰君拿来好酒,予孟子琛斟满。
“父王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南厥的事宜都要由我来处理,自然抽不出时间。此次来访,也不能耽搁太久。”
两人举杯畅饮。
“你去过邺城了?可有见到她?”
“还不曾,我听说她已经成为了歆歃堂的少堂主,如今你我二人联手,还能打得过她吗?”
“我看未必。我已与她交过手,一个字,难!”
“是吗?那便等我与她一试再做定夺。”
城内客栈,天煞正卧床休息。五十噬骨鞭,打散了她近八成的内力,伴随着蚀骨的疼痛,冷汗直下,她根本静不下心来运功。
“砰——”
一声巨响,孟子琛破门而入,看到痛苦不堪的天煞,他满眼愤恨。
一番运功疗伤过后,他拿出伤药放在床头。
“等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不过多久一位神态端庄,身姿绰约的姑娘走进来,笑颜可掬。
孟子琛候在门外,满脸焦灼。
片刻后,女子走出屋门。
“如何?”
“公子,噬骨鞭可非一般刑具,皮开肉绽不说,里面这位姑娘的多半内力皆被打散,虽有公子与她传输了内力,但若要恢复还得些许时日。”
“可有什么办法能减轻她的痛苦?”
“这位姑娘的资质不凡,但噬骨鞭的威力在此,若要减轻痛苦,除了用药,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便去准备。”
女子行过礼离去。孟子琛盯着那扇房门,久久不愿离去,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痛楚。
翌日清晨,永安城传来圣旨,皇探称南厥王子出入中原一带,或欲与叱干部落勾结,命四大家族誓死守护邺城,战争一旦打响,可发射信号请求皇军支援。
“李兄!”
一大早,温海州疾行至李府。
“温兄,这么早是有何事?”
“天降异象,恐有大变故。”
“此话怎讲?”
“李兄应当还记得润炀她通晓占卜之术,昨夜子时她观天象,无意之中发现前山惊现异光,如她所言,乃大凶之兆。”
“温兄,并非李某不相信润炀,只是这惊现异光……昨夜子时我亦未入睡,却并未看见。”
“李兄,天人异象,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轻易看见的。润炀她曾在佛山拜过师,自然懂得其中道理。”
李雷依旧将信将疑,前山乃是一座荒山,已多年无人去往,想来如今只剩满山遍野的荒草,怎会有什么异象?
“按温兄所想,是想前去一探究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兄,有一件事,压在我心底很久了。”
“何事?”
“二十多年了,那两样东西至今没有着落,李兄有没有想过……把它们找回来?”
“温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曾停止过寻找,我相信不只是我,当年参与的那批人肯定也没有放弃。其中自然也包括温兄你……”
“不错。那两样东西,说是习武之人一生的渴求都不为过,只是现在,为了邺城,我们是否……能重新聚集在一起,找到它们。”
“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李兄。”温海州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李雷。
李雷一脸疑惑地接过,上面写道:
“恰是东山隐,阴阳两来极。破云摧城越,地转毁江湖。”
思索过后,李雷不免瞪大双眼,满面惊恐。
“这封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便是润炀卜占一夜的结果。东山就是前山,阴阳与破云……李兄自然知晓。”
“温兄的意思……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前山?这会不会太过巧合,正值邺城危难之际,天降异光,这当真不会是人祸?”
“天灾也好,人祸也罢,我认为,我们不应空手等待。李兄,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信得过你。”
李雷转身望着温海州,自二十年前的事发生以来,四大家族早已不像明面上如此适从,所有人都各怀鬼胎。当然,彼此之间亦是心知肚明。
“李兄,事到如今,我们何不赌一把?若是真的将那两样东西拿到手,还怕守不住邺城吗?”
“温兄不必拿邺城说话,究竟会用这两样东西做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只是,润炀能看见的,其他人也能看见。你这纸上的文字,怕是早已在江湖上传开。若真要动手,我们并非能有胜算。”
“李兄此言,莫不是怕了?”
“这世上还没有我李雷怕的东西!当务之急乃是守城,至于别的,李某没有兴趣。”李雷将信件揉成一团握在手中。
“李兄又何必自欺欺人?若你本无意,当年之事也不会发生,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呢?”
“温海州,注意你的言辞!”
“也罢,既然李兄想继续装聋作哑,温某自当无话可说。告辞!”
温海州愤然离去。
李雷握紧右拳,纸张逐渐碎成粉末。
客房里,天煞清醒过来。
“你醒了。”
一女子缓缓走近,俯下身准备为其把脉。
天煞警觉地缩回右手。
“你是谁?”
“姑娘不必慌张,奴婢叫阿颜,是南厥太子的人。”
“孟子琛?他来这里做什么?”
“姑娘这个问题,恕奴婢无法回答。”阿颜伸出手搭在天煞右腕上,“姑娘的脉象已经平稳,内力也在逐步恢复,至于这皮外伤就得好好养着了。切记近日不宜动武,不然伤口就会裂开。”
此刻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颜起身打开房门,与孟子琛耳语几句后便离去了。
“四年未见,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孟子琛说着走近床边,“感觉如何了?”
天煞忍痛坐起,孟子琛欲上前搀扶,却慢了一步。
“你此番前来,是南厥王也开始动手了吗?”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告诉我,是谁干的?”
“这也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你已是少堂主,堂中除了那两个长老,谁还敢和你动手!为何不杀了他们?”
“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
“你的事……从来都不是闲事。歆禾,随我一起去南厥吧。”
“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砰——”
房门被撞开,阿颜退身进来,眼前之人手拿沾染鲜血的铁扇逐步逼近。
“公子,奴婢拦不住他。”
“无妨,你退下吧。”
此刻,裴之才充满杀气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裴之兄,好久不见。”
“你来做什么?”
“受邀前来。”
“何人之邀?”
“裴之兄何必问得如此清楚?”
裴之才展开铁扇,孟子琛亦握紧双拳,似乎两人即将有一场烈战。
“你们两个,不要逼我动手。”
天煞发话,二人才逐渐平静下来。
裴之才快步走近,穿过孟子琛身边时斜睨一眼。
“伤怎么样了?我带了寒冰露。”
“不用了,我没事。”
“你……还在怨我?”
“那日你不该回来。”
裴之才愣了一下,随即掏出怀中的寒冰露放于床头矮柜上。弯腰间隙,他注视着她,可她的眼神,始终看向前方。
“昨夜前山忽现异光,堂主命我前去查明此事,我来告诉你一声,顺便……看看你。”
说罢,裴之才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孟子琛一眼。
“忽现异光,是你做的?”
“不是,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亦是为此事前来。”
“难不成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多余的话我不能说,总而言之,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歆歃堂……不适合你。”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其中缘由你比我清楚。我走了,晚点再来看你。对了,这几天阿颜会负责照顾你,她精通医术,武功也还可以,有她在,我放心。”
门关以后,天煞陷入沉思。自落崖以后,一些模糊的画面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却总有一种绞心的痛时不时传来,避无可避。
临行崖下李唯希的话语一直牵绊着她:“背后的鞭伤究竟来自何处?是否如此次一般拜噬骨鞭所赐?为何自己竟没有一点印象?师父和罗姨似乎都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我的过去……”
每每想到这些,她便开始头痛欲裂,严重时甚至会吐血晕厥。她很确信,有一段记忆曾被人抹去,只是这段记忆于她而言,真的不值得被保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