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希随满脸凝重的父亲来到前厅,三位家主正静坐等候。
霎时她觉空气凝固,直觉告诉她,很快会有大事发生。
“见过三位伯伯。”李唯希向三人行礼道。
“唯希啊,许久不见,又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温伯伯谬赞了。”
“唯希,如今有一事,还需要你替我们出面。”
“阿爹……什么事啊?”
“我且问你,在前山有没有碰见天煞?”
李唯希愣了一下,她本意不想将此事告知他人。可看到众人严肃的脸色,她知道继续隐瞒下去也并无意义了。
“我碰见了。”
“你们可有说话?”
“……有。”
“李兄,我看不用如此循序。唯希,江伯伯问你,除了溪塬村那次,你和天煞有过更深入的交谈吗?”
“我不明白江伯伯的意思。”
“罢了。唯希,昨日阿爹进宫面圣,如今外患愈加严重,圣上有意想让我们四大家族与歆歃堂结盟。方才我和你三位伯伯商议了一番,由于我们尚未见到过歆歃堂的鬼面堂主,所以想从天煞入手,而你和她有过几次接触,所以……”
“阿爹是想让我去找她?”
“没错。”
李唯希怎么都不会想到,昔日还在喊打喊杀的两派世仇,如今却想结盟。
可她内心却是十分欣喜。
李雷看出女儿的犹豫,却也不忍再强求她。
没曾想一旁的温海州倒是急了眼,率先开口道:
“唯希,我们都知道这很难为你,可这终归是圣上下的旨意,我们总不能抗旨不遵吧?如若不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办法,我们也不会让你前去……”
“温兄!还请温兄给孩子一点时间考虑,用不着如此咄咄逼人。”
“李兄,我也是为了……”
“我去。”
李唯希的回答打断了两人愈渐浓厚的火药味。
“唯希,你想好了吗?如若不愿,不用强迫自己。”
“阿爹,其实几次的相救之恩早已让我看清了她的为人,她和别的杀手不一样。更何况倘若结盟一事成定局,不仅能为邺城带来更多守护的力量,我们与歆歃堂之间的恩怨或许也能借此机会做个了结。”
“哈哈哈,果然还是唯希看得通透啊!既然这样,此事就要劳烦李兄喽!我府上还有许多事务没有打理,告辞。”温海州率先离开前厅。
“顾兄,江兄,二位也请回吧。我与唯希再就此事做个详细的商讨。”
两人相视一眼,前后脚离开李府。
“唯希,过来坐。”
李雷上座,李唯希也跟着坐下。
“方才所言,是你内心所想吗?”
李唯希点点头,“阿爹,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是真的希望上一辈的恩怨能早点结束。”
“可是歆歃堂……杀了你金伯伯全家啊!”
“杀他们的人和如今堂内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一批人。我当然想替金伯伯他们报仇,可是我更不想枉杀无辜。”
听到这话,李雷向李唯希投去赞许的眼神,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阿爹问你,你现在……究竟是如何看待天煞这个人的?抛开她的身份,仅她这个人。”
李唯希嘴唇微张,却迟迟不开口。
“这里没有外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当然了,阿爹是想听实话。”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刚回城的那天,城外郊林,我亲眼看着她杀了一个人。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是谁,拔剑就和她打了起来。只是与她相比,我武功实在太差。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我开始好奇她是怎样一个人,为何她如此年纪就能有这么好的身手?直到她第一次救我,第二次救我……我发现她虽然是个杀手,可她的心不冷,甚至还很热……”
讲到这里,李唯希向李雷看去,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相信她,想和她做朋友,是吗?”
“……是。阿爹,我相信她。自从我知道她杀的那个人其实是个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我便对她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加上她几次救我……阿爹,上一次她在雾林里把我们放走,还因此受到了责罚……”
“哦?竟有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前山无意中知道的。”
“那她为何要放走我们?”
李唯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几次救我,或许……是她本就不愿杀人吧。”
李雷陷入沉思,“倘若天煞真如唯希所说般那样,那结盟或许并非绝无可能。”
“好,唯希,那阿爹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但切记,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先。若她真的愿意,我们四大家族也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
“是,阿爹。”
走出前厅,李唯希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此一来,她和她便不再是宿敌了。
然而,听江万天说完四大家族欲与歆歃堂结盟,江辰皓内心可一点都不好受。
“父亲,歆歃堂可是害死我娘的凶手啊!我们怎么能和它结盟呢?”
“我当然知道,可这是圣上的意思,抗旨不遵乃是死罪。”
“皇上难道不知道……”
“圣上日理万机,除了国家安危,旁的,他自无暇顾及。”
“可是……”
“行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李伯伯已经决定让唯希接近天煞,你找个机会和她商量商量,若有什么动作,你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父亲……”
“这是命令!”
江万天丝毫没有耐心,扔下一句话便甩袖而去,留下满肚子怒火的江辰皓。
他还在心心念念要给苏琪深报仇,万万没想到,仇尚未报,自己竟要和仇家结盟了。
然而圣旨在此,他也只能强忍心中的怒火与不满。
回到堂内与鬼面说完四大家族的动作,裴之才踌躇于河畔,却始终不敢进去。
“裴之?你怎么回来了?”
罗熙出现在河畔,与裴之才撞了个满怀。
“我有点事要向堂主禀报。”
罗熙盯着他犹豫不决的模样,笑道:
“怎么不进去?”
“她……她不想看见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看见你?裴之,你的心意我能明白,可当事人不一定知道啊。听罗姨一句劝,有些话……还是得趁早说。”
裴之才脸颊泛红,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见她,低头匆匆离去。
罗熙转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
他不愿说出口,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子琛——”
佑兰君从殿前回来,神色匆忙,步履匆匆。
“这是怎么了?王上召你可是发现了我们要去魔域的打算?”
“不是这个事。”佑兰君疾步至孟子琛对面坐下,“邺城的密探传来消息,你猜怎么着?中原皇帝下旨竟要四大家族与歆歃堂结盟!”
“此事当真?”
“我也吓了一跳,方才王上找我正是为了此事。”
“结盟?亏他们想得出来!兴许是他们发现我无故来到邺城,认为南厥欲与叱干合作入侵中原。在前山那个江家主和李唯希又看到我们与歆禾走得这么近,怕邺城腹背受敌,才会按捺不住了吧?”
“确是如此,不过听探子说来,结盟是那皇帝的意思,四大家主不得不听从旨意。想来也是,他们和歆歃堂这么深的仇怨,怎么可能会提出结盟!”
“依我看,这也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鬼面堂主是不可能同意的。”
“所以有人提出,想从歆禾入手……”
“什么!”
“那四个家伙都知道李唯希与歆禾有过几次来往,因此想让她去接近歆禾,再慢慢劝说。子琛,你觉得……”
“她不会同意。”
“这么肯定?”
“结盟可不是她们两个人的事。若是她同意了,便代表着要让歆歃堂归入邺城的势力范围,这可相当于葬送了堂内所有弟子的自由。她不会这么做。”
“说的也是。只可惜她近日不会出堂,真想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邺城里的那个人想必已经将此事告知了鬼面堂主。”
“你说的那个人……是裴之才吗?”
孟子琛闭口不语。
佑兰君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茶水,笑道: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得来一场光明正大、公平公正的斗争啊!”
“无论什么样的争斗,都不敌歆禾的一句选择。只是现在的我们,怕是都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咳——”佑兰君被茶水呛到,咳嗽两声道:
“我们谁的武功不在她之下?保护她……”佑兰君摇了摇头,“不被她打就不错了。”
“佑兰,你不知道她的过去,更不知道她现在的武功是无数个日夜里苦练甚至差点丧命的结果。我说的保护,不是单纯指不让她受到伤害,更是希望她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真正为自己而活。”
佑兰君放下茶杯,语气变得严肃,
“我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也确实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子琛,告诉我。”
“她的故事太长了,靠喝茶可能说不完。”
孟子琛与佑兰君相视一笑。
“走啊!今日的酒,我管够!”佑兰君猛然站起,招呼孟子琛出门。
王宫殿前,叱干王遣散众侍卫,留下军吕一人。
见叱干王迟迟不开口,军吕说道:
“王上可是在担心结盟一事会成真?”
“不,本王是在担心那皇帝竟然已经有了这个意识,倘若再不发兵,攻打中原只会越来越困难。”
“原来如此。王上不必心忧,金刚战甲一旦铸成,无论他中原人的武功有多高强,根本伤不到王上分毫。此时就算是耗,也必定是我们胜。”
“可惜我这个儿子不中用,不然也无需本王亲自上阵。”
“王子此次能自请命前去寻找铸造战甲所需之材,也是为了王上,为了叱干。况且,王上宝刀未老,待穿上战甲,必能所向披靡!”
“军吕啊,这么多年了,你的嘴还是那么厉害。”
“不过王上,属下认为,攻占一事王上还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帮手。不知王上可有合适的人选?”
“左彧与佑兰的武功都不差,但相较之下,佑兰更甚一筹,只是……”
“只是佑兰君心盛气浮,恐怕难以担当大任。”
“军吕也是这样想的?”
“是啊。佑兰君乃是性情中人,只是他有时把情义看得太重,如此下去,恐怕很难坚定地站在王上这边。”
“那军吕可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恐怕得有人做出牺牲。”
“哦?说来听听。”
“王上可还记得……魔域?”
自前山事件过后,邺城再无大事发生,好似一切都归于平静。远方的魔兽,却被这炎热的空气渐渐唤醒。
李唯希呆坐在房内,骄阳似火,她无心出门。只是令她焦躁的,是已经消失了一个月的天煞。
“今日已是七月初十,距离阿爹接到结盟的任务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歆歃堂我们进不去,歆禾也不出现,这该如何是好……”
正思忖着,屋外传来敲门声。
“小姐——”
“进。”
“小姐,我刚刚去街上采买东西碰到个小孩,他塞给我一张纸条,还非要让我把它交给你。”
芝儿递过折叠起来的信纸,李唯希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
“星碎河畔。”
李唯希忽然像打了鸡血般冲出屋外,一边大喊:
“芝儿,我出门一趟!”
“小姐!小姐!”
星碎河畔,李唯希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当她失落转身欲离去之时,一把剑飞出,直冲李唯希所站之地。
她听到动静立刻戒备,腾空翻转躲过袭击。然而她定睛一看,发觉眼前的剑竟是旭洛!
李唯希一把抓住旭洛剑,仔细端详,愈发摸不着头脑。
“只四个字,就能把你骗来。”
话音传来,李唯希抬头看去,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我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通灵,认主,是把好剑,熔了可惜。它叫什么名字?”
李唯希灵机一转,说道:
“想知道啊?那你让我看看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