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府出来,李唯希感觉轻松了不少。
或许她无法像天煞那样名震江湖,可若能守住心中所爱便足够了。
“眼下还是得尽快说服她……”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回想着魔域中周歆禾所说的话。
“她不能有情,所以不愿帮我们,可她又并非无情,如果我能解开她的心结,或许就能让她相信我。安南……她们之间到底……”
想得入神,身前一个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抬头一看,裴之才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原来是裴之公子,好久不见了。”
“李小姐,想什么如此入神?这要是撞到别人可就不好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琐事。裴之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路过。”
“路过?”李唯希上下打量一番,“裴之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在这条街上碰到了吧?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李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不错,我的居所就在附近,要不要来我这里坐坐?”
“好啊。”
李唯希沿街而走,裴之才走在她的左前方。几里过后,一栋阁楼出现在她眼前。
“临仙阁?”
“请——”
一进阁楼,李唯希只觉酒香四溢,环顾一周,中央摆着几张方桌,两侧堆满酒坛,还有一个小厮忙碌着招呼。
“原来裴之公子是做酒生意的啊!”
“生意不敢当,只是在下有酿酒的爱好,就把这阁楼底层空出来改成了酒肆。虽是白日,李小姐可愿意陪在下喝几杯?”
“喝几杯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我可先说好,我酒量不行,裴之公子不会为难我吧?”
裴之才翩然一笑,道:
“当然不会!那李小姐稍坐,我去去便来。”
趁裴之才拿酒的空档,李唯希找了个空位坐下,望向四周,又不自觉抬起头来。底层空间不大,或许楼上便是房间。
“酒来喽!”
裴之才拿来一坛酒水和两个空杯。小坛一破,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一瞬间竟没有闻到酒的气味。
“李小姐说自己酒量不佳,喝这款清来风正好合适。来,尝尝!”
裴之才斟上两杯,伸手做出请饮的动作。
李唯希拿起酒杯,凑近一闻,除了清香,却无他味。微呷一口,比起酒,它的味道更像是加了蜜的清茶,然末了却渐渐泛起酒香,甘味无穷。
“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不懂酒,但这酒的味道确实独特。酒入口无酒味,酒入肠酒味才渐出,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
“那我就当李小姐是在夸我的酒喽!”裴之才拿起自己的酒杯。
李唯希微笑着点点头,又喝了一口。
“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裴之公子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了,久到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是吗?可是看你的样子,应当还很年轻啊。”
“觉得久并非和年龄有关,只是每天都过着重复的日子,寡淡无味,自然便厌倦了。就像这酒一样,再好喝的酒,喝多了总会腻。”
“平淡的日子……不好吗?”
“也并非不好,只是觉得乏味。我这个人吧,闯心甚重,若不是生活所迫,也不会在这里安定下来经营这家酒肆。所以啊,心中难免会觉得难受。”
裴之才说着,一口喝掉杯中的酒。
李唯希霎时投来欣赏的目光,“没想到裴之公子也有如此志向,不瞒你说,我也是一个闯心甚重的人。”
“我看出来了,李小姐武功高强,定是想成为江湖侠客。”
“武功高强不敢当,想成为江湖侠客倒是真的。只是我姓李,是李氏家族的后人,闯荡江湖之前,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使命。”
“是啊,李小姐大义凛然,是在下狭隘了。先前城内似乎的确出了点事,不过有你们在,总是能安稳下来。大家也都不再害怕了。”
李唯希回想起城中凡景,感觉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分。护好城中百姓的同时,还要确保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可如若战争一旦掀起,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李唯希摸出钱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裴之公子,这坛酒多少钱?”
“不必了,就当我请你的,有空的话多来我这里坐坐。”
“好,那就多谢招待了。”
走出阁楼,李唯希回头望向楼顶。
“这阁楼的装潢如此典雅,裴之公子的来历定不简单。”
“噗——”
一口鲜血吐出,周歆禾猛然睁眼。胸口的伤势竟已无大碍,周身精力充沛,内息稳固。她舒展双臂,久违的轻松快意涌上心头。
“白日无相竟会有如此奇效?”
周歆禾离开闭关密室,决定去找鬼面问个清楚。
“师父,我记得白日无相是你教给我的心法,那为何会出现在母亲留给我的剑谱上?而且上面所载,和你教给我的大有不同。”
鬼面看着白纸黑字,两种不同的心法口诀在他脑中浮现。
“白日无相是为师的独门心法,具有护主之效,能在危急关头护住习得者的心脉。你母亲在世时,我曾告诉过她这门心法。她曾和我说过想要将其改造成更厉害的功法,如今看来,她的确做到了。”
“逆转周经,破而后立。我照着上面的法子,发现伤竟好了大半。”
“那就是了,如今你练就的白日无相,除了护住心脉,还能使死肌复生。若是有多年功力积累,哪怕以后被人毁了经脉也有望重塑。”
“我明白了,好一个白日无相!”
鬼面笑道,“你既已翻开了这本剑谱,想必已是手痒想要练剑了吧?”
“师父在此时将剑谱交给我,应当是害怕我的身份被人发现后不好应对。”
“你还是这么聪明。歆禾,为了拿起手中的这把将狄剑,你承受了太多痛苦。有如今的武学造诣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在江湖之上,高手如林。这些招式,虽是伤人伤己,但你有白日无相护体,若能将心法与剑术合一,普天之下,你的对手将屈指可数。”
周歆禾接过鬼面递回的剑谱,“生死难为,却在人为。或许真的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有活下去的资本。”
“这是杀手的必经之路,也将是你今后要走的路。”
三日之期已过,孟子琛与佑兰君来到军吕府上。
军吕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盒盖,一颗晶莹洁白的药丸映入眼帘。
“二位,这便是成品,南厥王服下后需以内力催化,不过多时便可去除顽疾,身体康健。”
孟子琛瞥了一眼药丸,“军吕,我父王的病症连医师都说不清楚,为何这魔草加上鹊雪枝便能使他痊愈呢?”
“呵——”军吕关上锦盒,“看来南厥太子还是不相信老夫啊。其中之理很难说明,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太子,就必定会做到。事到如今,太子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孟子琛哑然,接过锦盒,行礼道:
“多谢军吕!待父王康健,我必定再来重谢。”
“太子不必客气,毕竟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离开南厥已有多日,不知父王身体如何,今早已向叱干王辞过别,这便要回去了。军吕,告辞。”
孟子琛行礼离去,佑兰君与军吕相视一眼后也跟随其后。
“子琛,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去邺城。”
黑衣男子从帘后走出,来到军吕身边。
“往生丸仅此一颗,你竟还真舍得给他?”
“魔草已到手,这个买卖不亏。你的毒炼的如何了?”
“毒已炼成,静待王上一声令下。”
“那便好。”
军吕回忆起孟子琛第一次来找他询问魔草一事时,他便有了这个计划——
“军吕为何会突然提到魔域?”
“孟子琛曾一人前来询问老夫有关魔草的事。”
“哦?孟子琛想要魔草?这是为何?”
“回王上,据他所言是想用魔草治好南厥王的顽疾。”
“可笑,魔草怎么能治病?”
“魔草当然不能治病,但能用它炼化魔气。”
“军吕可是想到了什么?”
“王上几次对邺城下手,却总不尽如人意。既然中原皇帝想用歆歃堂来牵制我们,那我们也得回馈他一份大礼!魔草淬炼魔气,再用魔气控制邺城的人引发骚乱,这样一来,城内的几位家主又当如何应对呢?”
“哈哈哈!妙!实在是妙!只不过这魔草可不是轻易就能拿到的……”
“孟子琛救父心切,只要让他坚信魔草能够治好南厥王,那于他而言便是势在必得!”
“好!那此事就交给军吕了,切莫让本王失望。”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邺城,沿街而走,终于在街中之地发现了临仙阁的踪影。
二人对视一眼,往阁中走去。
一进屋内,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两位喝点什么?”一位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走来。
“喝?我们不喝酒。”
“那二位来是……”
“石原,他们是来找我的。”声音似从楼上传来,却不见人影。
“是,阁主。”
那位被小厮称之为阁主的男人走下楼梯,一个脸熟的面孔出现在二人眼前。
“原来是你啊!裴之公子。”佑兰君扬言道。
“二位,在下已等候多时。”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子琛没好气地问。
“太子殿下方才也听到了,在下是临仙阁的阁主,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自然会在这里。”
“临仙阁……不过就是个酒肆,原来你竟一直定居在邺城。”
“是又如何?二位今日前来绝对不是想要喝酒吧?”
“裴之公子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来意吗?”
“哼,果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孟子琛,你带她去魔域害她重伤的账我一定会和你算!”裴之才甩袖而去,“跟我走!”
出城后一路向西,那是去往歆歃堂的方向。
裴之才一路弯绕,带着二人避开荒林中的天罗地网。迷雾重障,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三人来到湖畔竹屋,屋前空地种满奇珍异草。
一位女子正弯腰拾掇药材,发觉有人来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
她笑脸相迎,孟子琛很快认出了她。
“人我带到了,先走一步。”裴之才转身辞去。
“我叫罗熙,是歆歃堂的医师。”
“罗姨。”孟子琛行礼道。
“在下佑兰。”
“佑兰君,久闻了。你们前来,想必是药已炼成了吧?”
孟子琛从怀中掏出小锦盒,“正是,还要劳烦罗姨勘验其真伪。”
“勘验不敢说,我只能查验此药是否会对人有害。”罗熙接过锦盒,“你们随我进来吧。”
竹屋内的陈设简单却不失雅致,靠窗一边放着各色药罐,对面则是专门放置医书的木架。往南即是休息的内室。
罗熙走到窗边,打开锦盒,白色药丸映入眼帘。她眉头一皱,缓缓凑近,顿时惊讶无比。
“这……这是往生丸!”
“何为往生丸?”
“江湖上绝迹多年的灵丹,据说一颗药丸的炼化不仅需要藤馥子、华杉花、?椤冰等稀世奇药,还需注入炼丹之人的精血和全部内力方能成果。名为往生,实则给人重生,服下此丸之人,哪怕他只剩一口气,也能获得至少十年寿命的延续。”
“罗姨,此话当真?”
“我的师祖璟愈真人曾炼成此丸,只是从那之后,再没有人能够集齐炼制此丸的所有药材。子琛,你这往生丸从何处而来?”
“是军吕给我的,可他告诉我这是用魔草和叱干秘药鹊雪枝炼制而成,并没有提到往生丸。”
“那我便不清楚了,不过我敢断定,这千真万确就是往生丸。你父王若是服用了它,多年的顽疾定能得到缓解。”
罗熙合上锦盒,小心递给孟子琛。
他颤抖地伸出双手,忽觉这小小的锦盒竟有如此之重。
“如果这是往生丸,那魔草去了哪里?难不成是军吕别有用意?”一直沉默不语的佑兰君不解地问道。
“关于魔草,堂主所言即是真相,我不知道鹊雪枝究竟为何物,但是魔草绝非救人之药!若是其中的魔气被人萃取出来,凡是接触者皆会丧失神智,被心魔控制。倘若它已落入别有用心之人之手,怕是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