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叱干王亲临校场,场内士兵士气十足。左右二使早已待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将士们!你们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记得!”
“你们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屈辱?”
“我等不敢忘!”
“那你们可愿南下,让中原皇帝付出代价?可愿为我大国开疆拓土,为百姓们拼杀出更好的将来?”
“吾等愿意!吾等愿意!”
“好!众将士听令,全军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发!”
“王上,攻打的时间不是明日吗?”佑兰君上前问道。
“大军脚程不快,从这里出发到济城和幻月城都需要至少一日的时间。”军吕解释道。
“军吕的意思……莫不是让我们夜袭?”
“两座易攻难守的小城,以本王军队的实力,想来不需半夜便能拿下吧?”叱干王看向佑兰君说道。
“一日一夜的时间,我军定能攻破,然军报传至永安皇宫,至少需要两日。届时哪怕皇帝想派兵支援也来不及了。”
“军吕好计谋。”左彧使上前说道,“那将两城攻占之后呢?”
军吕转身走向一旁架起的地图,边比划边说:
“二使在中部汇合,再攻百越。百越城作为中原的一大商城,相比之下,它的防守会强很多。但我们依然只有一日的时间,若是一日之内无法强攻,便要智取了。我会在此之前赶到百越城外的军营等你们。”
“你们先行一步,明日本王的战甲便会完成,届时本王会带领剩下的三千精锐直奔百越。”
“属下遵命。”二使行礼道。
“他们封城的速度还真是快。”裴之才在楼顶眺望空无一人的街道。
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人似乎意识到裴之才正看着自己,缓缓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相会。
“既然都看到了,太子殿下便上来坐坐吧!”
“正有此意。”
孟子琛走上阁楼,裴之才为他沏了一壶好茶。
“裴之公子这是知道我要来啊?”
“看你的那位阿颜姑娘迟迟不走,便猜到了几分。”裴之才笑着给孟子琛倒上茶。
“裴之公子果然聪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猜出我此番前来的目的。”孟子琛接过茶杯,回了他一个笑容。
“这里将要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战争,太子殿下既然挑选此时……想必是想参战了?”
孟子琛笑而不语,抿了一口茶水。
“好茶。”
“我这里可没有坏茶。”
“裴之公子说笑了,你猜的不错。那你要不再猜一猜……我会站在哪一边?”
“你都来到邺城了,难不成还会和佑兰君里应外合?”
“这可说不准。”
“行了,闲话就聊到这里,你找我究竟做什么?”
“裴之公子这是何意?方才明明是你约的我。”
“不用想我都知道,你是想问她的下落吧?”
孟子琛眼皮抽动了一下,故作轻松道:
“既然你开口了,我就不得不问了。”
“虚伪。”
“客气。”
裴之才喝上一口茶,缓缓说道:
“她不在邺城,也不在歆歃堂,而是去了药王山谷。”
“那是何地?为何要去那里?”
“你的阿颜应该告诉过你,李唯希的母亲高小艾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若想救她,只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你应当最熟悉不过了。”
“往生丸?”
“不错。她为了救高小艾,带着李唯希和江氏兄弟去了药王山谷找寻药材,至今未归。”
“难怪这三个人都不见了……她还是这么……”
“爱多管闲事。”裴之才插话道。
“在你眼里是多管闲事,在我看来这才是她。那她可知道叱干要进攻一事?”
“自然知道。不过……太子殿下,据我所知,当日军吕肯拿出往生丸救你父王,你一定应允了他什么条件吧?难道不是让南厥王派兵北上和叱干来个两面夹击吗?”
“这的确……是叱干王的意思。”
“所以南厥军队也已经出发了?”
“可这不是我和我父王的意思。”
“呵——有意思了,你就不怕到时候叱干王率兵讨伐南厥?”
“叱干王原意是让我父王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并没有说让我们一起参与这场战争。他早已胸有成竹,怕我父王和他瓜分这一杯羹。”
“原来如此,果然好算计!”
“只是没想到此次前来竟还碰到了一个老朋友……”
“太子殿下说的是宋颜诃吧?”
“正是,还请裴之公子解惑。”
“这宋颜诃是李瑾秀的老相好了,不过据说也是碰巧到此就遇到了此等大事,运气还真好啊!”
房间里,李瑾秀一边照顾高小艾,一边担忧着李雷的安危。
今早她已将金手符送到江府,江万天和温海州也已经做好了部署的准备。
“瑾秀——”宋颜诃走进房间,“我已经知道了,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去一趟叱干。”
“江兄说的对,现在出去就是正中他们下怀。”李瑾秀站起身走到宋颜诃面前。
“叱干人又不认识我!更何况,等他们一出兵,守城的势力肯定大不如前,我一个人溜进去肯定没有问题。”
“可你又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万一……”李瑾秀不敢再说下去。
“能关人的地方无非就是牢狱,大不了我潜进王宫……”
“不可!那样太冒险了!”
“可见你如此难受,我真的……”宋颜诃愧疚地低下了头。
李瑾秀闻言上前抱住宋颜诃,如今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她带来安慰。
宋颜诃愣了一下,双手也渐渐上抬。
“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宋颜诃在她耳边说道。
许久,两人才松开彼此。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不用故作坚强。”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陪着你,瑾秀,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李瑾秀抿紧双唇,极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高姐姐怎么样了?”宋颜诃看穿了她的忍耐,主动转移话题。
“情况还算稳定,只是今日已经是第九日了,天煞说续命丹最多只能撑一个月,叱干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兵……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相信唯希,她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但愿如此。”
夕阳的余晖下,一匹黑马在邺城前停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三匹棕马。
“终于到了……”江辰煜松了一口气,“两日一夜,马都快累死了。”
“天尚未黑,为何城门紧闭?”江辰皓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能是为了抵抗叱干军队提前做的部署。”李唯希推测道。
“喂——有没有人啊?”江辰煜抬头大喊。
城墙之上立即出来一个人影,看清来人后惊喜万分。
“李小姐,江大公子,江二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江辰皓认出了这是江万天的亲信。
“齐伯伯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邺城可是出大事了!我先开城门让你们进来。”
三人下马牵着四匹马进城,而后左右两边的影卫立即关上了城门。
“叱干马上就要进军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李家主和顾家主却不见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见了?我阿爹和顾伯伯去哪了?”李唯希急得喊了出来。
“我听家主说他们前日一早便出城想把消息告诉皇上,可是却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昨日家主和温家主出城去寻,却在路上遭遇了埋伏。家主也由此推断两人可能已经遇害了……”
“是什么样的埋伏?”江辰皓忙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具体的情况公子还是去问家主吧。”
“我知道了,谢谢齐伯伯。唯希,你还好吧?”
李唯希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唯希姐,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还是先去临仙阁吧。”江辰煜不忍道。
“辰煜说的对,既然回来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救高伯母。”
李唯希无言夺过江辰煜手中的药袋,往前冲去。
“唯希!江辰皓大喊一声后转过身,“齐伯伯,麻烦您把这几匹马拉到府里去,谢谢了。”
随后便和江辰煜一路狂奔。
直到临仙阁的牌匾出现在眼前,他们才追上李唯希。
一踏进阁楼,裴之才便迎了上来。
“诸位,我等你们很久了。”
“裴之公子,你……怎么会是你?”李唯希满脸困惑,“难道你也是歆歃堂的人?”
“我是天煞的师兄。”
“你是她的师兄!那你岂不是鬼面的……鬼面的另一个神秘莫测的徒弟?”江辰皓惊讶道。
“说神秘莫测有点过了,但的确如此。”
“与你相见多次,我竟毫无察觉。”李唯希依旧不敢相信。
“我在邺城呆的时间可比歆歃堂长多了,你们发现不了也正常。”
李唯希回过神来,连忙把药袋递给裴之才,“缺的三味药我们已经拿到了。”
“你先不用给我。李小姐,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清楚,往生丸的炼制需要耗费一个人全部的内力,这个人选……”
“我来。”
“怎么还有这个条件?”江辰皓急切道。
“对啊!当时歆禾姐也没说啊!”
“她或许没有告诉你们,但这却是事实。”
“唯希……”
“这你们就不用跟我争了,救我的母亲当然得我来。况且只是一身内力罢了,一段时间后自会慢慢恢复。”
“既然如此,李小姐便随我走吧。”
“去哪?”
“歆歃堂。”
“不行!唯希,你不能一个人去。”
“江大公子大可放心,若我有害她之心,你们三个人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辰皓哥,你帮我回去告诉姑姑,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
“哥,你就让唯希姐去吧!我们快回去告诉瑾秀姑姑。”江辰煜伸手拉住江辰皓的胳膊,“别再耽误时间了!”
“好吧……一定注意安全!”
李唯希点了点头,跟着裴之才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李小姐轻功如何?”
“还行。”
“那便出城吧。”
裴之才说完飞掠而上,踩着黑瓦渐行渐远。李唯希见状连忙跟上。
来到雾林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保险起见,还请李小姐戴上这个。”裴之才将蒙眼的黑布递给李唯希。
李唯希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起黑布蒙住双眼。
“我会带着你走一条避开所有机关的安全之道,李小姐不必担心。”
“有劳了。”
不知走了多久,李唯希只觉弯弯绕绕,耳边寒风呼啸,根本分不清方向。
“好了,李小姐可以摘下黑布了。”
李唯希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溪流,岸边有一间灯火通明的竹屋。
“这是……”
“这里住的是我们堂内唯一一个医者,接下来的事情她会安排好的。我先告辞了,一会儿再过来接你。”
“有劳裴之公子。”
李唯希捏紧药袋走近竹屋,大门并没有关,但她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
很快,一位女子从里间走了过来。约莫三十来岁,看上去很温柔。
“你就是李唯希吧?”
她的声音也十分温柔。
“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罗熙。”
“罗熙?你是罗熙!”
“怎么……你认识我?”
“你可认识一个叫高真人的大夫?”
罗熙从记忆中搜索这个人的名字,开口道:
“我的确认识,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他了。自从来了这歆歃堂,我便再也没有出去过。”
“那……那你可知道一味叫做竹炁的药材?”
“竹炁乃剧毒之物,一般会和香放在香炉里一起燃烧,它化作气体无色无味,很难让人察觉。若人吸入久了,便会浑身无力,最终油尽灯枯。”
“果然如此……”
“李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一位长辈,就是中了竹炁之毒而死。时至今日,我终于确认了她的死因。”
“那可真是不幸,能想到用竹炁害人,想必这个人定是预谋已久。”
“可我问过了城里所有的大夫,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味药。”
“竹炁本是域外之物,在中原并不常见。但我偏偏是一个毒药爱好者,所以我对它有所了解。”
李唯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既然认识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好。”李唯希连忙把药袋递给罗熙。
“这个过程会有些漫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