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琛摇了摇头。
“每一座城都有四大家族，可世代承袭，他们平日无需进宫，唯一的职责就是守好所在之城。城里所有的影卫其实都是御林军，由皇上亲自发配至各城，听命于四大家族。而他们的存在，恰恰代替了封王的皇子。”
孟子琛闻言皱紧了眉头，“这是何意？莫非……”
“明景帝此生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曾为江湖女子，而今深居后宫的瑾妃，另一个则是当今皇后。除此之外，他再无别的女人。所以他膝下的孩子也非常少，只有两位公主和一位年仅三岁的小皇子。因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封地，只能另封四大家族统辖一城。”
“原来如此。”孟子琛点头道。
裴之才微微抬头看向孟子琛，瞥一眼后又立即把视线移开。
“没想到身为一国之主，他竟也能做到如此深情。不过那位江湖女子是怎么一回事？按道理来说皇族应当不会选择江湖中人。”
裴之才耸了耸肩，“其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
“多谢解惑。”孟子琛拿起酒坛猛饮一口，“酒很好喝，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见三位家主离去，李瑾秀来到前厅。
“兄长，他们……”
“死士一事一旦被发现，我也逃脱不了，不过我从未想过逃脱。如今哪怕多几分的希望，我们也应当牢牢抓住。”
“我明白。”
后院之中，四位年轻人正在切磋。
院内的梅花随风而起，飘过她的黑发。旭洛剑挥出顿顿的破空声，往复不息歇，梅花顺着剑锋打几个旋，簇拥着往前方飞去。
这一招月遥风清，剩下三人皆招架不住。他们惊叹于李唯希的功力之深。
剑回，清风止，花瓣落。
“唯希姐，好厉害啊！”江辰煜不禁大呼，快步跑到李唯希面前。
“这一招便是你那日在水牢用的一招吧？”温润炀也走了过去。
李唯希点了点头，“剑名月遥风清，是姑姑传授给我的。”
“以风为剑，以花为刃，柔中带刚，确实厉害。”江辰皓欣喜道。
“我还是觉得不够，那日姑姑的一剑，才无愧此剑之名。”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瑾秀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方才她和李雷一直站在一旁观察。
“姑姑，阿爹。”
“李伯伯，瑾秀姑姑。”三人行礼道。
李雷和李瑾秀缓缓走过来，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唯希，月遥风清的要领你已经掌握，如今还需要更加扎实的基本功，日积月累下来，你很快便能超过我了！”
“真的吗？”李唯希有点不敢相信。
李瑾秀宠溺一笑，“当然是真的！”
“那日在水牢我便看到了这一剑，唯希，阿爹为你骄傲！当然，我也为你们勇敢地承担起这份责任而自豪！”李雷看向四人，语气中尽是喜悦。
“唯希，还记得那日我和你在这院中说过的话吗？守护之剑，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李唯希看着手里的旭洛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秋霞确认四下无人后，拿走宫女手中的信件快步回到寂夜宫。
“娘娘，苍决公子那里传来消息了。”
瑾妃闻言立刻起身，接过秋霞手中的信。
“那夜的身影确为琳儿，如今她成为了南厥太子身旁的侍卫，暂居邺城，似乎要加入此次大战之中......”
信上的笔墨不禁让瑾妃揪紧了心。
“娘娘，公主可还安好？”
“她一切都好，你没看错，那夜的身影就是她，是她回来看我了。”瑾妃的眼眶微微泛红。
“太好了！这么多年，娘娘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然而瑾妃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喜悦。
“可她终究还是卷了进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邺城……”
“娘娘……”秋霞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当年苍决带我出宫被我拒绝，此后甘愿成为邺城的影卫，就是希望能帮我打探关于琳儿的消息。这么多年，我亏欠了他太多。如今既已知道琳儿的下落，我也是时候该动身了。”
瑾妃说着走到炭火盆旁，将信纸扔入熊熊大火之中。
“娘娘可是要出宫？”
“琳儿已改名换姓找到了安身之所，接下来我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秋霞闻言欣喜万分，“娘娘打算如何做？秋霞定当做好万全的准备！”
“的确需要谋一个万全之策，恐怕还需要苍决相助。”
“秋霞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苍决公子，他一定非常高兴。”
秋霞离去后，瑾妃看着火盆中跳动的火焰，似乎想把自己的过去也放进去一同毁灭。
两日后的早朝，群臣骚动，明景帝满面愁容。
叱干已攻下洛虎和锦城，正往邺城行进。
大臣们喋喋不休，使得明景帝更加心烦。
无奈之下，他只得退朝。
刘烨将军前来觐见，说明叱干大军的具体情况。
“禀圣上，叱干大军约莫四千人，正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向西，照此情形，明日此时便会到达邺城。”
“这么快！”明景帝惊呼，“邺城影卫有多少？”
“这......圣上，徐峥来报，邺城影卫仅剩八百，李家主想请求圣上派御林军前去支援，可是圣上......并未答复。”
明景帝恍然。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八百对四千......悬乎！国师啊，此次朕还要按兵不动吗？”
国师沉思片刻，说：
“圣上，臣还是那句话，只有皇城在，整个王朝才不会覆灭。洛虎也好，邺城也罢，归根到底，它们都是因皇城而存在。倘若圣上选择支援，少说也要派出一半大军，若邺城仍旧失守，我们亦失去了一战的能力。八百影卫的确很少，但无论如何，也能消耗掉一部分叱干士兵。届时皇城一战，我们便有极大的胜算。”
明景帝思考着国师的话语，陷入了沉默。
“刘将军把军报送去吧，至于支援一事，还容朕考虑考虑。”
“是。”
“国师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若我们将战争止于邺城，至少皇城中的百姓还能免遭战乱。”
“陛下，战争已经开始，后果避无可避，此时此刻，守住王朝才是关键之举。”
“国师也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臣告退。”
“圣上，大事不好了！”玉公公慌忙走进大殿。
“什么事大喊大叫的！没看到朕已经够心烦了吗？”明景帝怒斥道。
玉公公慌忙下跪，“奴才该死，是......是瑾妃娘娘！”
“瑾妃怎么了？”明景帝急忙问道。
“瑾妃娘娘打伤了守卫，逃出宫去了。”
听到消息后的明景帝瘫靠在座椅上，内心的哀怨上升到了极点。
“给朕去找！给朕把她找回来！快给朕去找！”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接到传书的李雷紧张不安，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看到他的表情，一旁的李瑾秀也猜到了大概。
“瑾秀，去通知三位家主，还有裴之公子和孟公子，我们该上战场了。”
“好。”
家主令一下，城中众影卫皆到军营集合。
四大家主皆穿上了战袍，在营中威立。
裴之才和孟子琛也来到军营，见此场景不禁感慨：
“这气势可比那日在前山时强多了！”
“二位公子说笑了，请进。”
李雷带着两人进入营帐，三位家主紧随其后。
营中除了李唯希等一众少年，就连家主夫人们也穿上了战甲，威风不败。
众人点头行礼。
“刘烨将军传来情报，叱干大军有足足四千人，而我们的影卫加上死士，共计一千八百人，不足他们的一半。若是死战，我们占尽了下风。所以此战只能靠智胜，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顾凡清提议：“一千八百人不能全在城外，以防叱干夜袭，我们至少要留几百人守在城内。”
李雷点头表示赞同。
“如此悬殊的兵力，若想取胜，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叱干王，叱干大军不战则败。”
“江兄所言甚是，而今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既能将伤亡减到最小，又能确保此战得胜。”温海州赞同道。
“想要杀叱干王可没这么容易。”
“哦？裴之公子有何高见？”李雷扭头看向裴之才。
“很早之前我便得到消息，叱干王为了此次战争，特意差人前往极地寻找金晶石，金晶石乃天下至坚至刚之石，用它打造出来的战甲刀枪不入，毫无破绽。”
“此话当真？”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必要骗你们吗？”
“可为何在先前的情报中从未出现过这个消息？”江万天仍旧没有放下警惕之心。
“那就只能说明先前的战争根本不需要他用到这副战甲。”
“这副战甲，应当是他专门为邺城准备的，或者说......是为她准备的。”孟子琛开口道。
江万天听后低眉沉思。
“刀枪不入，毫无破绽......真有这么厉害？”江辰煜不禁起疑。
“说是这么说，只是从未有人见过实物，到时候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若此消息属实，杀他可就麻烦了......”
“如果用毒呢？”李唯希看向裴之才，“歆煞堂不是专门研究各种毒药吗？肯定有很多难以让人察觉却能见血封喉的毒药吧？”
“有是有，但你如何投毒？叱干大营的戒备非同寻常，外人根本无法潜入。更何况......别忘了吴妄已经加入叱干，他亦是懂药理之人，我不敢保证他没有将毒药的配方尽数献出。”
“如此......也只能一搏了。”
个把时辰后，裴之才和孟子琛离开军营，李唯希连忙追了出来。
“裴之公子，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李唯希不安地问道。
裴之才无奈摇了摇头。
“两日了，她竟毫无音讯，不会真的......”孟子琛不敢再说下去。
“她一定会平安回来，或许只是被绊住了，别忘了半路上还埋伏着叱干人。”
“倘若有她的消息，麻烦裴之公子告知我一声。”
“放心。”
李唯希离开后，两人继续并肩走着。
“去我那坐坐？”
“好啊，正好又馋酒了。”
临仙阁顶，两人对酌。
“明景帝竟真的不派任何军队过来支援，着实让人唏嘘。”
“位高者的内心岂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揣测的？不过你身为太子，难道也觉得不该吗？”
“若是我的父王，早在兵临第一城之时，他一定就派军队过去了。他年事虽高，但我定会带兵而去。”
“或许明景帝自己也后悔万分，这十年来叱干招兵买马，而我朝竟真的在休养生息，以至于一城接着一城，都被攻占得如此轻易。”
“阁主——”
二人正闲聊着，肖越走了进来。
她在身旁耳语几句后，裴之才脸色骤变。
“继续留意。”
肖越点头离去。
“不会又出什么大事了吧？”
裴之才沉默不语。
“到底什么事？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
裴之才抬起头，长叹一口气。
“我曾答应她会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只不过......”
孟子琛摆了摆手，“既是她让你隐瞒，那就别告诉我了。”
“我说的她......是阿颜。”
孟子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诧异。
“阿颜？阿颜怎么了？”
“你清楚阿颜的身世吗？”
孟子琛摇了摇头。
“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瑾妃出逃了。”
“瑾妃......明景帝的女人？”
“她是明景帝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并且还是在他尚为太子游历江湖时爱上的。自他上位后一直忘不了这个女人，便将她强行纳入宫中。在群臣的强烈反对下，他无法给她皇后之位，只能封她为妃。可江湖之人又怎会甘愿一生困于宫中？瑾妃强力反抗，甚至几近寻死。直到她有了一个女儿。自此，她终于安分下来，明景帝以为是这个孩子改变了她。他欣喜万分，封她为永琳公主。可他不知道，瑾妃一直隐忍，就是为了等她的女儿长大然后送她出宫。五年前，十八岁的永琳公主因怒触龙颜被贬为庶人，从此音讯全无。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五年后她又回到了邺城，化名阿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