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也在林妈刚刚坐过的那张凳子上坐下,沉默片刻,“我听到林妈邀请你去她们家住一段时间。”
他极力用平静的口吻说,但听起来依旧充满低落。
零陆不做回答。
顾知也的内心正在做斗争。
他知道零陆这次一旦去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了,或者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
两人长时间不见面,再加上有误会存在,她对他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冷淡,和好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如果是两人住在一栋房子里,都能看见对方,后续有发展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相隔两地。
顾知也眼睛发红,他沉重却又故作轻松地讲,“去吧。”
零陆严苛无情地讲,“我去不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转过身来用发红的眼睛横着他,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问,“你不是说你一周之后才回吗?”
顾知也有苦说不出。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家在他跟前哭哭啼啼的逼着他回来他不能不回。
他没想到的是老头会拿这件事情作为责怪零陆的借口。
“:抱歉,下次先和你通气。”顾知也平和又不失歉疚地讲。
零陆起身离开茶室来到卫生间,瞧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可不能就这样进餐厅。
她用冷水洗把脸,又在卫生间静等近十分钟;眼眶周围的绯红已经完全消失后才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到餐厅。
所有人都在等她。
零陆假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去了趟卫生间。”后在顾知也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人齐了,吃饭吧。”顾老爷子也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这顿饭原本应该吃得开心惬意,餐厅却出奇的沉默,除了碗筷、勺子碰撞的声音外无人讲话。
苗苗的眼珠子咕噜噜地看过在坐的每一张面孔,不敢吭声。
临走前,林蔚把零陆单独拉到一旁小声说。
“:过一个礼拜我们会来复查,你想想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广城。”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顾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顾总还喜欢你。”
林蔚的视线瞥向零陆身后,顾知也正远远看着零陆。
她狠狠心讲,“如果你觉得和他继续生活在一起,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都很痛苦的话;就狠下心利用他对你的喜欢逼他和你离婚。”
零陆突然发现她根本没想过离婚不离婚的事情。她内心毫无波澜地讲,“这件事情是双方签了合同盖了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易。”
“:他先把他该完成的那部分完成了,我过河拆桥?”她摇摇头,“我干不来。”
“:陆陆,你要是不想这么痛苦就要做得自私一点。”林蔚沉着地讲,“还是说你心里对他还有期待或者别的想法?”
零陆无力却又干脆的承认,“是。”
“:因为这件事情超出我的承受能力,所以在它发生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了顾知也的身上,把所有原本应该是我承担的责任全都推卸到他身上。”
“:就为了我自己心里能好过一点。”
零陆接着讲,“外公从小就教我要守信用,答应的事情要做到。我现在突然毁约相当于是在违背我自己的人格,这也是一种痛苦啊。”
她忧愁而又平静地凝望着林蔚。
林蔚沉重地叹口气,“你想清楚就行。我是怕。”
“:不会。”零陆诚恳地讲。
“:你好好休息,一周后我再来看你。”林蔚接着讲,“你把顾总的卡号发给我,回头我把住院费给他转过去。”
“:不用我妈说我也知道,不能接受这个好意,要不然你在顾家人前面更抬不起头。”林蔚看了眼顾老爷子,“他平时也当着用人的面这么说你吗?”
虽然林蔚没有指名道姓,零陆还是一下就听懂这个“他”代指的是顾老爷子。
“:没有,这是第一次。”
“:我妈不知道你和顾总之间的弯弯绕绕。你没来餐厅之前,她拐弯抹角地说了几句话。”
“:大致意思就是;别以为我们陆陆背后没有娘家人撑腰,下次再让我看到她这副伤心的样子,我就把她接走。”
林蔚解气地讲。
零陆一下笑出声,“怪不得苗苗一声不吭。”
“:我们走了,记得把顾总的卡号发给我。”林蔚上前拥抱零陆并带有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胛骨。
“:嗯。路上小心。”零陆不舍地讲。
林妈抱着苗苗透过摇下的车窗看向站在一旁聊个不停的零陆和林蔚,适时提醒,“姑娘,该走了,赶不上车了。”
“:闺女,等我下次做完另一只眼睛的手术你就跟妈一起去广城过年。”
零陆笑着朝林妈挥挥手,她知道林妈这句话是说给站在一旁的顾老爷子和顾知也听的。
车子启动,顾知也和顾老爷子走近来,还是说了两句客气话。
其实这两句客气话可说可不说,说了,是因为依旧拿零陆当自己人看待,拿林妈一家当亲家看待。
待林蔚一家走远后,顾老爷子主动和零陆说起饭桌上的不愉快,“陆陆,外公急了些,不该插手你和知也两人的事情,老头子做得不对。”
但此时的零陆和一个小时前的零陆心态上完全不一样。她通过一顿饭的时间,彻底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于是她笑着回答,“哪里呢,您说得挺对的。”
顾老爷子不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零陆这句话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一听就知。
“: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自己去解决,我这个老头子以后都不再插手。”
他表态之后转身回屋。
假设这次插手能让两人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下次他应该还是会说上两句。可偏偏他带着情绪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反倒是把两人原本就僵硬的关系弄得更糟糕。
可见这两人的关系啊;谁都插不进去,只能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处理。
老爷子看清这点,心里再着急也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趁着今天天气好,林妈她们也离开了不需要照看苗苗,零陆向保镖打听到地址后买了一堆东西赶往医院去看望那位早就应该去看的人。
这恰巧也避免和顾知也乘坐同一辆车。
零陆的右手提满礼物,左手空空如也地站在VIp病房前,忐忑地敲响门而后等待着。
门从里面打开,一张朴实的笑脸迎接她,“大妹子,快进来快进来。”
这人正是那天零陆在简建明墓前看到的那个男人,冯远。
“:不好意思,早就应该来看你们的。”零陆报以微笑。
“:哪里的话,你买这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冯远双手接过零陆递来的礼品袋和果篮。
他转身把礼物放在桌上,麻利的把沙发上的毯子折起来,热情地招呼着,“请坐,随便坐。”
零陆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一圈,不见小孩的身影。
“:她妈妈带她在下面晒太阳,我现在打电话喊她们娘俩回来。”冯远笑着拿出手机。
“:不用不用。”零陆急忙制止,“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感谢你,那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和你讲。”
“:哪能啊,是我们家该谢谢你,谢谢你老公。”冯远给零陆倒了杯水,“喝茶。”
“:要不是你们,我家小孩的病现在还没得治。”他环视着病房四周说,“又是找最好的专家会诊,又是让我们家住VIp病房有沙发能好好休息。”
“:怕我们家有隐形的遗传病基因,还帮我老婆和我做全身检查和什么基因检测,像我们家的条件,平时哪有钱去做这些。”
他万般感慨地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