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金宸煜也整理好西服下车，看两个人说话的神情。
他倚在车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打量着老人手里牵着的小男孩。
小男孩皮肤跟当地人一样略黑，模样还行，个头看着瘦小。
“我连着看了好几天你的戏。”老人说话稍显紧张，声音有点抖。
“谢谢您能喜欢。”焦钰烟很客气的微笑。
“我想让孩子跟你学戏。”老人扯着给孩子就推给焦钰烟看。
“我不收徒弟。”焦钰烟从不收徒，但有人请教，他也不吝啬，也实心教人家。
老人听了焦钰烟的拒绝，一时不知怎么说，心思半天，“这孩子挺听话。”
“这孩子太小了，学戏苦？他这个年纪应该上学啊？”焦钰烟好生相劝。
“上不起学。”老人难为情的垂下头，“我年龄大了，就想给他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学个手艺能养活自己。”
“他父母呢？”焦钰烟问。
“离婚了，都走了，孩子断奶了就扔给我，到现在都没回来过。”老人说着眼里慢慢聚起了雾气。
“对不起，老人家戏班子里没有这么小的孩子，没人能照顾他，我不收。”焦钰烟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老太太看焦钰烟这么坚决，就转头看向一旁的金宸煜，看这人的穿着像个有钱人。
老太太看着金宸煜问，“你是这个戏班的老板吧？”
“我不是？”金宸煜微愣一下，对老人说完，就看向焦钰烟笑了。
焦钰烟对他摇头，意思是不行，倒不是他冷漠，是孩子太小了。
这么小就离开亲人，多孤单多无助。
焦钰烟从小就没有亲人，他知道没有亲人的滋味。
没有人在乎的滋味不好受，如果金宸煜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焦钰烟不会是现在这样。
那时所有人见了焦钰烟都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可惜了像个自闭症孩子。
金宸煜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焦钰烟才开口说话，那时他知道有个漂亮哥哥愿意跟他玩。
那个哥哥不会嫌弃他笨，也不会嫌弃他口齿不清，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小孩。
焦钰烟还记得，那时金宸煜说，等他长大了就来娶他。
金宸煜说只有这样，他们俩才能永远的在一起。
也不知道金宸煜还记得吗？
金宸煜明白焦钰烟的意思，现在不像以前，可以把孩子随便放在戏班子里养，现在都得有监护人陪同才行。
再说了学戏很苦，也不一定能学成，不如上学。
而焦钰烟对待戏又极其严格，就拿今天那个麦周翁来说，唱了多少年戏了。
这上台前，焦钰烟还一招一式的扣他的错，这要是成了他的徒弟，那可就更严了。
这老太太的眼光还真不错，就挑上了焦钰烟。
“这样吧？老人家，这孩子上学的费用我资助了，你叫他好好上学，”金宸煜笑容和煦。
老人看了看面善的金宸煜，又看了看清冷的焦钰烟。
老人苦笑着对金宸煜，“大老板，我不是来讨饭的。”
老人颤抖的从怀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手绢，打开来给他们看。
破旧的手绢里面，整齐的叠着一沓零钱，最大面值是五十元，最多的是五块一块的。
“二位老板，我只有这么多钱，我知道不够孩子学戏，我还有力气，我能干活。”老太太穿着破旧但看到出来，衣服洗的很干净，眼神很坚定。
许牧淳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疙瘩，金宸煜察觉到踢他一脚。
不搭理许牧淳还好，这一踢他，他那眼泪夺眶而出，金宸煜嫌他丢人。
“干什么呢？”金宸煜瞪他一眼。
“我想我奶奶，唔·····”许牧淳也知道自己丢人，抹着眼泪转过头去。
“为什么非要学戏。”焦钰烟本是打算把这事丢给金宸煜处理的，他不怎么擅长谈判。
金宸煜做生意每天应付那么多人，应该能处理好。
可是老人的坚持打动了焦钰烟。
“这孩子喜欢。”老人一看焦钰烟态度变了，就回手把孩子推到焦钰烟面前，“大孙子，快给老板唱两句。”
“这么小就会唱戏。”金宸煜还挺好奇的看那腼腆的小男孩。
金宸煜见过小孩会唱戏的，就是焦钰烟小时候，会说话就会背词。
在金宸煜眼里，焦钰烟小时候除了长得好看，就没别的优点，总是呆萌萌的瞪着他看。
金宸煜起初，还以为焦钰烟不会说话，傻傻的也不会淘气，看着笨笨的啥也不会。
但是一张口就能背戏词的怪小孩。
谁知道焦钰烟长大了，那小嘴巴就会噎人。
金宸煜看着小孩，被他奶奶哄了半天，才腼腆的唱了几句。
金宸煜听不太懂，就将目光看向焦钰烟。
焦钰烟那小脸被他揉花了的油彩，有了细微的变化。
“跟谁学的。”焦钰烟问。
“我爱听戏，在干活时放戏匣子听，他也跟着听，跟着唱。”老人说着话，看着自己大孙，眼神里是溢出来的骄傲。
金宸煜走近了焦钰烟身边，小声问，“你觉得他行？”
焦钰烟听着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虽然唱的腔不对，但是感觉是有的，很有天赋。
焦钰烟只是抬眸淡淡的看了眼金宸煜。
金宸煜一下子就懂了，也许是他们待在一起久了，有默契了。
又或者是，焦钰烟愿意在他面前，坦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总之他看懂了焦钰烟眼神里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行，这两人我来安排，你就尽管教他。”金宸煜在他耳边轻轻耳语。
焦钰烟略思考一下，对老人说，“学戏很苦，我很严，吃不了打骂的苦，我教不了。”
焦钰烟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他是没上过学的，他唱的戏都是老班主教的。
他也没收过徒弟，也不会教人，他只会按照他师父教的方法教。
焦钰烟的功夫也是被打出来的。
这就是焦钰烟不愿收徒弟的原因，他不会教。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以前那老一套。”金宸煜轻声问他。
焦钰烟抬头看金宸煜，有些为难，“不是老方法，那我就不会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