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后要给朕难堪！您为什么为难羲和，你我心里都清楚，非要说清楚吗？”景元帝眉眼淡漠，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但藏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握着，“如果母后是回来生气的，那就早些回太庙修身养性吧！”
此话一出，便是半分颜面都不给太后留了，母子俩明面杠上了。
太后大惊失色，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你……你居然……”
景元帝别过眼去，不再看。
母子俩就杵在南午门，谁让也不让谁。一众嫔妃皇子陪着这两位吹冷风。
羲和一会儿看看她爹，一会儿看向太后祖母，小小一张脸满是纠结。须臾之后，摇了摇景元帝的胳膊，奶声奶气道：“爹爹，天冷，太后祖母身体不好，我们还是进去吧。”
景元帝半晌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小女儿痛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嗯，听羲和的，进吧。”
景元帝顺着台阶下了，太后也不好再拿乔，便扶着云夫人的手进了。
刚至寿康宫，屁股都没坐热乎，太后又开始了。
她扫视一圈，问道：“皇帝，怎么不见淑妃？哀家好久没见那丫头了，怪想念的。”
景元帝淡淡地瞥了一眼，没说话。
太后怎么可能不知云氏的事情，要不然她眼巴巴跑回来干嘛？
上首的没说话，一种嫔妃也跟着装哑巴。
没人接话，太后脸上的温和慈爱顿时凝固，颇有几分难看，只得自顾自接话。
“皇帝，哀家知道云儿那丫头犯了点错，但你都罚过了，差不多就放出来吧，好好一个淑妃，天天待冷宫里算什么事儿啊。”
景元帝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母后说错了，冷宫只有庶人云氏，何来淑妃？”
太后气愤得紧，“不就几条宫人的贱命？至于这么罚她吗？传出去像什么话！赶紧放出来！”
“不可能。”景元帝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
太后一而再再而三被下了脸面，只觉得脸皮烫得紧。
羲和坐在景云帝怀里，怯生生道：“可是太后奶奶，宫人的命也是命啊，他们本来能好好活着的。”
“哀家跟皇帝说话，你一个小辈插什么嘴！”太后把气全撒在羲和身上，“那些个贱命，有什么资格让堂堂一个淑妃去还。不愧是冷宫养出来的，一股子小家子气，没有半点皇室公主的高贵！”
羲和捏紧了小拳头，争辩道：“爹爹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淑妃娘娘犯了错就该受罚。他们不是贱命，他们也有父母亲人，他们无辜死了，他们的父母亲人也会伤心的。”
寿康宫留了不少宫人在内，一时间众人心底酸涩。
小公主果然是上天赐的福星，心底如此善良。
太后怒拍桌子，桌布一角震起，额头青筋乍现，面上多了几分狰狞之色，“还敢跟哀家顶嘴！春华！给哀家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春华顶着景元帝冷如剑刃的眼神，不敢动分毫。
“愣着干什么！”太后大喝一声。
宸贵妃见状就要开口，景元帝却先一步把人拦了下来。
“朕看谁敢！”景元帝的声音仿佛淬出一层寒冰，声声刺入人骨。
他转而看向太后，眼底无半丝温度，“母后急什么？羲和难道说错了？朕没记错的话，那是天朔律法。怎么？母后要罔顾祖宗礼法吗？”
太后气得全身发抖，景元帝将羲和藏在身后，分毫不让。
眼瞅着两位又对上了，春华连忙拉了拉太后的衣袖。
“陛下恕罪，淑妃娘娘自小承欢在太后膝下，太后也是心急。”
景元帝没接话。
硬的不行，便只能来软的。
太后缓了神色，打起了感情牌，“皇帝，云儿那丫头自小就陪着哀家，这么多年没见了，哀家着实想念得紧。要不这样，你先把她放出来陪哀家一段时间。”
太后已经退了一步，按理说景元帝也该退一步，让此事揭过去。
但景元帝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母后既然那么喜欢云氏，那就让她去太庙陪您吧，不必回宫了，也算是全了母后的心意，朕也好给天下一个交代。”
太后的假笑差点就崩不住了。
什么叫陪她去太庙？
一届宫妃若是去了太庙便是永世不得出。
景元帝这是明摆着要送云氏去死。
太后接过一杯热茶，手却端不稳。
眼瞧着淑妃的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太后只得先搁置着，再寻机会提。
若是再把景元帝惹毛了，真把人送去太庙，就得不偿失了。
“哀家看皇帝是愈发有主意了。”太后叹了一句，“绾予好好的婚事，说离就离，也不怕传出去笑话。”
太后喜欢作死的毛病多少年了都不改，跟排雷似的一踩一个准。
景元帝执杯的手一顿，“巧了不是，朕刚想跟母后说这事儿来着。”
太后心下惊诧，“皇帝想说什么？”
景元帝懒懒地换了个姿势，一双黑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太后，一字一句说道：“五日后，元阳就要前往北漠，接替柳原成为边关守将。”
太后急忙看向身后的云夫人，对方朝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怎么行！她一个女子，不学着如何相夫教子，反倒是天天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太后一直对赵绾予不满，一听对方要去领兵，此刻更是达到了巅峰。
“有什么不可以的，当年元阳能跟着朕平定北漠叛乱，如今也能。”景元帝眼神一转，颇有些意味不明，语气渐渐缓下来，带着几分试探，“还是说母后不希望元阳去边关掌兵权，就如……当年那般？”
柳原的职位怎么来的，景元帝清楚，太后更清楚。
太后没忍住，笑盈盈的面具裂开了一瞬，露出一丝怨毒的表情。
景元帝冷笑一声，将羲和抱给宸贵妃。
“贵妃先带羲和回宫去，你们也退下吧。”
宸贵妃扫了一眼，心知母子俩有话要说，“臣妾明白，臣妾带羲和这便告退了。”
羲和趴在宸贵妃怀里，朝着不断远去的景元帝挥了挥手，“爹爹一会儿来找我呀！今天的药还没喝呢！”
景元帝：“……”
这丫头，怎么就光记得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