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萱看着绮玉堂新换的一对双耳大腹十二美人瓶,终于回神。
一年的时间,她从宫女变成贵人,人人都说她好命,但是谁也不知道,她中间费了多少心机,吃了多少苦头。
如今皇后有孕,她苦尽甘来,比皇后还高兴。
自从她受宠,关贵妃对皇后的仇视就渐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如今皇后有孕,如萱也能松一口气了。
只要关贵妃不傻,就知道,一个怀孕的皇后,可比自己这个宫女上位的小贵人,可怕多了。
尽管太后娘娘看得紧,可是皇后这一胎来得不容易,往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春蝉,拿纸币来。”
如萱开始了每日例行的练字。
她小时候学过一点,入宫多年,虽然还认字还能写,可是早已不成样子了。
这是年前跟陛下“讨来”的字帖,如萱一个个对着练,天天要吊半个时辰膀子,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了。
予鸿曾经抱着她,一字一字地批阅:“这里,力气小了, 这个横,力气不够,还有这里……”
尽管被抱在怀里有些难堪,不过陛下的字先帝也曾格外夸过,如萱学的很是起劲儿。
她如今才十六岁,有的是大把时间,从前落下的,都能一点一点补回来。
关贵妃又传大家去赏花。
如萱带着春蝉前去,繁花似锦,堆满了关贵妃所居的永昌宫。
阿琐见了如萱,不甘不愿地行礼道:“奴婢见过魏贵人。”
如萱淡淡一笑,“阿琐姑娘,你做奴才的规矩,真好。”
阿琐脸色赤红,攥紧了手绢说不出一句话,关贵妃在上座挑唇一笑:“贵人既然来了,就好好赏花吧,上次你在院子中跪了那么许久,想必是看不清楚的。”
这话若听在等闲人耳中,必定要自卑苦恼,可是如萱心中却升起淡淡的骄傲。
是啊,一年前,我还是跪在永昌宫的奴才。
一年后,我已经是永昌宫的座上宾了。
她道:“听闻娘娘举办赏花会,嫔妾别无所长,只写了一副字献上,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刘嫔连忙开口:“凭魏贵人的出身,能为娘娘写一副字,着实是用心了。”
说着,低低泄出几声嘲弄的笑。
关贵妃轻慢地叫人展开,正准备当众给个下马威,却在看见字迹的时候,脸色一变。
这是陛下的字迹,她绝不会认错。
可是,陛下怎么会将自己的字帖拿给魏如萱用?
她求了这么多次,陛下都没有松口!
关贵妃看着如萱的双眼几欲喷火,如萱只轻轻笑道:“陛下知道臣妾出身低微,不曾读多少书,才特意教了嫔妾。”
“贵妃娘娘乃是高门贵女,自然不必再学了。”
关映雪看着如萱柔弱妩媚的样子,不怒反笑:“看来,咱们这位魏贵人不简单啊,就是不知道,陛下看见你这伶牙俐齿的样子,会不会吓一跳呢?”
如萱心中微哂,只怕陛下还求之不得呢。
起初她也奇怪,为什么一开始的晋封,对自己如此优待。
后来才明白。
皇后虽然有几分心机,可是性格端庄柔弱,就算什么手段,也使不出来,不如关贵妃,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二人一个有地位,一个有家世,双方缠斗不休,后宫难以太平。
因此,自己的出现,就是为了打破平衡的,皇后身为中宫稍显弱势的时候,就是自己挑衅贵妃吸引注意力的时候。
皇后不顾颜面打压贵妃的时候,就是自己作为二人之间缓冲带,吸引火力的时候。
只有她越得宠、位份越高,和关贵妃对抗的力量就越强,皇后的中宫之位,自然就越安全。
过去一年关贵妃忙着对付自己,如今皇后怀孕,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现在,皇后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倘若生下皇子帝姬地位稳固,就不需要自己这个“替死鬼”了,自己还怎么晋位呢?
如萱看着关贵妃强压怒火的样子,表面惶恐不安,心中算计愈发清晰。
在皇后生产之前、在她地位稳固之前,自己挑衅贵妃,就会得到封赏。
就算没有皇后这层关系,凭之前的事情,她和关贵妃也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无论于公于私,这样做对她都有好处。
至于以后,就算皇后地位稳固了,如萱也不会让她二人妻妾和睦。
*
虽然太后娘娘主持后宫,不过她精力不济,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了关贵妃去办。
听说关贵妃在到处培植自己的势力,听说还曾活活打死了一个不识相的宫女。
恰好那宫女是皇后身边人的亲戚,于是皇后便知道了,挺着肚子将贵妃宣去问话。
如萱虽然年纪比她们小,可是经历过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却比她们多得多。皇后这时候,最要紧的就是腹中孱弱的孩子,关贵妃尽管嚣张,只要等孩子出生,一切自然分明。
只可惜,皇后看不明白,而且因为自从入宫以来的种种相让的憋屈,终于在孕期爆发。
一个时辰之后,从凤仪宫传来消息,贵妃无状,皇后下身落红。
阖宫的太医哗啦啦全涌到了凤仪宫,陛下下朝之后也立刻去了。
如萱一听见消息就赶去了凤仪宫伺候,毕竟她也是从凤仪宫出来的,于情于理都得去。
太后娘娘比之去年见过的样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看见如萱,她微微勾起嘴角:“是你,萱草花。”
顿一顿,又说:“魏贵人。”
如萱心里一紧,本能地回避太后的眼神。
她在做皇后和关贵妃之间的缓冲带的时候,也在暗中给二人互相挑拨。
这件事她做的问心无愧,也自觉可以瞒过任何人的眼睛,但是面对历经二朝的太后,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嫔妾来瞧瞧皇后娘娘。”
太后半阖着双目,看着跪在院中、惶恐不安的贵妃,缓缓道:“皇后已经睡了。”
“你陪哀家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