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文职人员在进入电梯前,抖抖索索地解开冲锋衣,拿出藏在里面的液氮样品储存罐,用镊子夹了一块无限阿米巴冰块碎片,放进试管,超低温收容起来,然后进入升降梯,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融毁程序。
她没有请示部长,也没有搭理任何人,就这样独断专行地做了最正确的事。
J教授抚摸着缺了三块的刺客雪糕,问文职:“你差点被这东西干掉,还收容它做什么?让他永远变成琥珀不好吗?”
那名文职撩开秀丽的长发,露出被腐蚀掉一块的容颜,看着J教授说:“如果有一天,这块阿米巴的酸性能像刺客雪糕一样为我们所用,我们的牺牲才算值得。”
升降机里的快速反应支队战士纷纷侧目,注视这位理性而坚强的文职人员。
J教授抬起空余的右手,轻轻抚摸文职被腐蚀掉的左侧颧骨皮肤,精确地切除了被酸液腐蚀的组织,新鲜的血液立刻渗透出来,迅速布满伤口,硬化成一片丹凤眼般的血痂。
然后J教授等着跟她握手:“我是国研院原院长,J博,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被挤在升降梯后面的俞冰清只觉得脑袋上冒绿烟,警惕地盯J教授,暗想:“不是吧?刚救出来的妞他都撩?太饥不择食了吧?”
自从在狄拉克之海中失去了积累31年的【矜持】以后,俞冰清就满脑子想着独占J教授。
文职人员没有跟J教授握手,她右手抱紧液氮储存罐,左手翻出冲锋衣上的工牌,给J教授看:“收容八科的内勤,李冰如。”
对话到这里,都比较正常,除了不冷静的俞冰清之外,大家都只把这场闲谈当做是舒缓神经的调剂。
只有俞冰清在死死盯着J教授的嘴巴,看着那离谱的双唇开合,吐出俞冰清意料之中的词句:“冰如同志,有兴趣跟我生一个孩子吗?”
升降梯里所有的小伙子、文职人员、包括杨金定,都猛然抬起头,无比震撼地凝视着公开求偶的J教授。
虽然J教授在实质上救了整个电梯的人,但是大家仍然无法适应这人渣气场带来的强烈冲击感。
二支队队长张卫国善意地咳嗽来打破冷场,并且提示:“J教授,小姑娘脸皮薄,有些话私聊效果更好。”
J教授不以为然。繁衍不是请客吃饭,没有什么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必要。
话音未落,一个悦耳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J教授可没工夫挨个儿私聊,他是出了名的军事化养鱼,恨不得群发骚扰消息。”
沉默的李冰如立刻回头看,发现那个酸不溜秋的人竟然是九所之花“虞美人”,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瞧着J教授摇头说:“有人急了,我可不想惹麻烦。”
升降梯里哄堂大笑,劫后余生的空间里洋溢着快乐的空气。
只有俞冰清在高声澄清自己:“我才没有急!我自在着呢!”
升降机一路上行,经过的楼层有的融毁了,有的已经完成撤离,而负19层的人员从最底层逃亡出来,是最后一批抵达负12层升降平台的人。
在负12层急的团团转的沈所长,看见杨金定这批人员跟救援队都成功生还,惊喜参半,冲上来招呼:“走!快走!乘坐升降机撤离!”
李冰如离开电梯时,回头望J教授,看见他也在瞧自己,就忍不住莞尔一笑,朝着升降平台逃去。
张卫国离开电梯时,也笑嘻嘻地推了一下J教授:“有戏!这也能行,我下次也试试!”
俞冰清最后走出电梯,气呼呼地问J教授:“不是吧?她右眼下面还有伤疤,你也下得去手?”
J教授不屑一顾道:“就你也配质疑我的眼光?”
俞冰清顿时不冷静了,气得用力踩了一下J教授的脚,气鼓鼓地插兜疾步离去,用哄不好的背影,来向J教授宣布:“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直到俞冰清离开,J教授才取消了兵解形态,从狄拉克之海-20层上浮到狄拉克之海面。
他恢复了肌肉饱满、线条流畅的物理形态,但是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头上也多了三五根白发。
“兵解”虽然能够有力控制混乱局面,却以200倍速度进行新陈代谢,衰老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J教授把刺客雪糕丢在升降梯里,告诉它:“作为奖励,你有30分钟的放风时间,想去吸收哪里的热能,就去吸收哪里的热能,最好把剩下的楼层全冻上。吸收完以后,自己回收容舱待着。如果敢跑,看我把你吃得只剩棍。”
刺客雪糕紧贴着墙壁,瑟瑟发抖,随着升降梯下去了。
现在的九所,已经没有能力收容刺客雪糕了。那些在楼层里横冲直撞的收容物,一旦互相碰面,就可能互相残杀,决出最强的王者,这个过程会对九所设施造成二次破坏。
如果刺客雪糕能够尽可能冻结多的楼层,就会制造抑制活动的总体低温环境,为国研院派来的督查指导组提供收容上的便利。
而刺客雪糕已经被J教授吃了三口,还处于对该人渣的极度恐惧中,在短期内,尚能较好地服从J教授的指令,这项部署能够让J教授少操心。
J教授慢慢走向升降平台时,沈所长带着一支队队长莫玛走过来,上下打量J教授两三遍,然后难以置信地问:“是俞冰清遇险才导致你兵解的吗?这样来看,俞冰清的冒失反而保全了许多人。”
J教授拖着步子走向升降平台,慢慢地摇头:“我是去救杨金定和七科、八科的。九科全部牺牲,这是全国的巨大损失,非研的一线阵地,只剩这么些人才了,他们不能死,我们也承受不起。”
沈所长逐渐豁然开朗:“我明白了,跟冰清同志没关系,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那些命悬一线的同志们。”
J教授无奈何地瞟了沈所长一眼:“下沉到-10能级所产生的时间刺激,是性刺激强度的100倍。常年在狄拉克之海来回的人,谁稀罕体验物理世界的性刺激?你怀疑我为了俞冰清而‘兵解’,本身就是一种无知。”
沈所长自嘲着解释:“我也是听多了一些媒体的谣言,外面都说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由自主地把你设想成了这样的人。”
J教授走累了,在一卷钢缆上坐下,喘息着说:“比起这个,你应该更关心事故发生时放跑的那个东西。”
“放跑的什么东西?”沈所长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J教授低头喘匀气,才抬头盯着一脸无辜的沈所长,慢慢地说:“那是一个足以让我们成为千古罪人的东西。”
沈所长慢慢直起腰,难以置信地俯瞰J教授,不寒而栗地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正常退休了。他放跑了这种程度的东西,最低也是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