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宗德眉头微皱。
“老衲自然不是佛。”宗德有些不明白凌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要扯到自己身上。
凌晨依旧摇了摇头。
“贫僧说,你就是佛。”凌晨目光炯炯的看着宗德。
“三葬法师言重了,老衲何德何能为佛?”宗德说道。
“不仅你是佛,他们也是佛。”凌晨抬手指了指宗德身后的几位僧人。
“外边的人也是佛,众生皆是佛,无论是谁,哪怕是一只蝼蚁,也是佛,佛是众生,众生是佛。”
“胡言乱语。”宗德脸色微沉。
“看来宗德法师并不认可贫僧的说辞,不过这不要紧。”凌晨眉眼含笑,抬手朝着一旁一指。
“贫僧问,这是什么?”
宗德一愣,下意识顺着凌晨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到了那巨大的佛像。
“这是佛。”宗德沉吟片刻,还是据实回答道。
“金银所铸就是佛,众生就不是佛?”凌晨反问道。
还不等宗德回答,凌晨继续开口。
“到底是这金银之物是佛,还是因为是金银之物铸造了佛像,所以是佛?”
闻言,宗德一时哑然,佛学广袤如他,竟然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因为无论他从哪个角度来回答,都是错的。
若是金银之物是佛,那他就是大不敬,哪怕辩经赢了,他也得被万佛寺戒律院带回去处罚。
可若是说金银之物不是佛,那为什么要用金银之物塑造佛呢?
这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陷阱,宗德实在是无话可说。
“看来宗德法师没办法回答,对吗?”凌晨问道。
“那这样吧,我给宗德法师看一物。”
说着,凌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一掌高的泥塑佛像,虽然工艺有些粗劣,但是无论是信佛的还是不信佛的,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个佛像。
“敢问宗德法师,这是不是佛。”
宗德看着地面上那个粗劣到不能再粗劣的佛像,深吸一口气。
“是。”宗德咬牙回答。
“那好,请宗德法师再看。”凌晨掏出一个锦囊将其打开,倒出一捧土。
“宗德法师,这是不是佛。”
“不是。”宗德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哦?这是为何?”凌晨故作不解的问道。
“泥土又如何能是佛?”宗德皱眉道。
“可是……”
凌晨伸手将佛像放在小土堆上。
“这泥塑佛像与这捧土同出一处,并且重量相当,只因这一堆泥土被塑成佛像,就不再是泥土而是佛了吗?”凌晨不紧不慢的反问道。
“你……”宗德一时语塞。
“好吧,这算是贫僧的一个谬论,做不得数。”凌晨摊了摊手。
闻言宗德却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凌晨居然会平白放弃这个能让他无法辩驳的辩题。
“那贫僧敢问宗德法师,您可曾亲眼见过佛?”凌晨问道。
这时候经过大起大落的宗德也平静了下来。
“老衲并未见过。”
“那自佛教诞生数千年来可曾有人亲眼见过佛?”凌晨追问道。
“……没有。”宗德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倒是实话,无论是被尊为佛教开创者的释迦佛,还是曾经的佛圣祖明,都是坐化后被追封为佛。
但是他们成“佛”以后,也没人亲眼再见过他们。
“那为什么佛就一定要长这样呢?”凌晨抬手指了指佛像。
“因为……”宗德说到一半忽然愣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佛就一定要长这样呢?
谁也没亲眼见过佛,那么佛像的样子又从何而来的呢?
只因佛曾经是人,所以佛像就要按照那个人的样子来塑造吗?
如果成佛以后人就不长那个样子了呢?
宗德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很乱,各种各样的想法不停在脑海里浮现。
随之而来的就是宗德立在寺庙外的禅杖在微微摇晃,仿佛随时要倒下一样。
围绕在寺庙前的信徒们惊呼不断。
“宗德法师,您着相了!”凌晨一声轻喝。
宗德猛然回神,一丝冷汗在宗德额头流下。
“你为何要帮我?”宗德忍不住问道。
只要凌晨不出声阻止,他就会因为凌晨的话走火入魔而佛心破碎,暴毙当场,凌晨自然也就赢了,但是凌晨却救了他一次。
“为了心念通达,贫僧此行为辩经而来,为扬名而来,为开宗立庙而来,偏偏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凌晨双手合十轻声回答道。
“若是贫僧此次前来是为了取宗德法师性命,贫僧自然不会出声提醒,可惜贫僧不是。”
闻言宗德怔怔的看着凌晨。
“阿弥陀佛,三葬法师是有大智慧之人,贫僧自愧不如,是贫僧输了。”宗德双手合十道。
随着认输二字说出口,寺庙外的禅杖应声倒下。
“水利万物而不争,贫僧为了扬名而来,当不得宗德法师这句夸赞。”凌晨摇了摇头。
“可是非大智慧之人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宗德微微一笑。
“不知贫僧可否有幸听听三葬法师的理念?”
“当然,这是贫僧的荣幸。”凌晨笑着回答道。
“贫僧欲立一佛教,名曰禅教,信奉世间万物皆是佛,但是却不拜佛,而是拜自我。”
“禅教之人与平民百姓并无不同,需要耕作,需要交税,甚至可以娶妻生子,可以杀人,也可以带发修行,万事遵循本心即可。”
“依贫僧拙见,此禅教法规有很大弊端。”宗德皱眉道。
“当然,万事万物皆不能尽善尽美,佛教自然也是一样,有好处自然就有弊端,但这是并不是能让贫僧放弃的理由。”凌晨解释道。
“就像万佛寺,万佛寺做的一切就一定是对的吗?依贫僧看来,并不见得,甚至会引来他人敌视,不是吗?”
“阿弥陀佛,三葬法师言之有理。”宗德道了声佛号。
自家人知自家事,有的万佛寺中人什么样宗德可太清楚不过了,说是邪僧妖僧也不为过。
反倒是这位三葬法师,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不足,倒是令宗德格外敬佩。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的,被人戳穿还会恼羞成怒。
“不知道三葬法师的寺庙可否收留贫僧?还有很多东西贫僧需要向三葬法师学习。”宗德问道。
“自无不可。”凌晨微微颔首,对宗德的投靠还是非常愿意接受的。
“弟子宗德见过住持。”宗德对着凌晨行礼。
身后的僧人也跟着宗德行礼。
看着眼前这一幕,凌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