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好多年的孩子终于来了,周静作为母亲,却一点初为人母的喜悦都没有。
两边的亲人,工厂里的同事,还有刘丰的同学朋友,周静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走马灯似的一拨一拨换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挤不出来了。
周静的奶水一直下不来,护士把孩子放在周静的胸前吮吸,折腾半天,孩子饿得直哭,周静的乳头也被孩子的牙床磨得生疼。
“把孩子抱走!”
护士刚下班离开,周静就皱着眉头对刘丰说道。
“……”
刘丰没说话,赶紧过去轻轻的把孩子抱了起来。
刘丰把孩子放在周静旁边的婴儿床上,立刻就去冲奶粉了。
奶嘴刚刚放进孩子的嘴里,就迫不及待地吸了起来。
终于安静了。
周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刘丰坐在床边喂孩子,就像看两个陌生人一样。
……
周静在医院住了五天,奶水有了,可是非常少,根本就不够孩子吃,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刘丰冲奶粉喂孩子。
出院回家,刘丰把孩子放在主卧周静的大床上,周静躺在床上,看见孩子哭,就那么看着,一点抱的欲望都没有。
“你得多抱抱孩子,医生说了,增加母子感情。”
刘丰抱起孩子说道。
“……”
周静不说话,刘丰转头去看,看见周静红了眼睛。
“别哭了,你都是当妈的人了……”
刘丰劝道,可话还没说完,周静突然爆发了。
“我当妈怎么了?我当妈就该死?怎么就我,没完没了的责任?为什么?给你当老婆,为了你那点脸面,我说我不能生孩子,你说要辞职,我三班倒养着家,养着你!你呢?妈的!你去养别人!我问你,那个女的有什么责任?她为了你做什么了?咹?你告诉我,让我平衡!”
“你别咋呼,吓着孩子。”
刘丰转过身去,背对着周静。
“孩子?去他妈的孩子!你怎么不去找那个女的生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来祸害我?”
……
周静站在床上,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
深夜,发作过的周静筋疲力尽,却还是睡不着,她躺在那里,看着躺在身边的孩子,怎么看都和自己联系不起来。
“后天就是小年了,节前还没走访,有几家不去不行,东西我都让徐磊买好了,明天我争取一天跑完, 我把孙萍萍叫过来,让她在家陪你。”
晚上,刘丰到主卧对躺在床上的周静说道。
“……”
周静没说话,可当刘丰从屋里出去,她却红了眼睛。
自己被刘丰蒙在鼓里三年多,现在刘丰说的每一句话,周静都不信。
可不信,周静也没有别的办法。
孙萍萍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到的周静家。
刘丰刚走。
“哎呀,小宝贝呢?我先看看小宝贝。”
孙萍萍一进门,就笑着说道。
“在屋里呢。”
周静说道。
对于这个像亲姐姐周萍一样,去医院探望能想到给自己买营养品的孙萍萍,周静有一种姐妹之间的亲切。
孙萍萍在玄关换好拖鞋,刚走到卧室门口又倒了回来。
“先洗手,经理打电话的时候特意交代的。”
孙萍萍从错层的楼梯上走下来说道。
“周姐,这个小宝贝,可把经理高兴坏了,那天去医院,孟新和徐磊都说,经理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孙萍萍站在床边,端详着襁褓里的孩子说道。
“……”
“生孩子疼吗?”
看周静不说话,孙萍萍又问道。
“剖腹产,打麻药,不疼。”
周静说道。
“那,麻药过了劲,也疼,想想就受不了。”
“女的都得过这一关,你现在怎么样了?有对象了吗?那天在医院人多,没顾上问你。“
周静笑着问道。
“……对了,周姐,我是不是该洗尿布啊?”
孙萍萍红了脸,笑着岔开话题。
“洗什么尿布,晚上都是用尿不湿,刚换上尿布,别打岔,是不是有对象了?”
“……别人给说了一个,刚开始谈。”
孙萍萍说道。
“是吗?干什么的?”
“开出租车的。”
“人怎么样?”
周静问道。
“……长得一般,不过,人挺老实。”
“……”
周静一听老实这个词,心里忍不住冷笑,脸上就带出一些不屑的表情。
“怎么了,周姐?”
孙萍萍看着周静问道。
“没怎么……我觉得,这个老实不一定靠得住,还是得看看其他条件。”
周静犹豫了一下劝道。
“我条件就一般,人家条件好的也看不上我,找个老老实实的就行啊,我不要求别的。”
“……”
周静没法劝了。
当初自己看上的,不就是刘丰人老实,又上进,现在还不是一地鸡毛?想想还不如杨树呢,起码杨树的坏,是坏在面上,不像刘丰,只长了一个老实的皮面。
杨树!
周静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周静猛地记起在一个早晨,杨树在路上遇到自己,说碰到刘丰和一个男的,带着两个女人去舞厅跳舞。
当时,周静还问过刘丰,刘丰说是陪客户。
刘丰说和那个饭店老板一起租的房子,两个女人住在那,加上刘丰,一共四个人。
肯定是刘丰撒谎了!
“周姐,小宝宝长得这么白,是随你,你就白。”
……
孙萍萍还在说,可周静已经听不见了。
刘丰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说不定,现在刘丰就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只是骗自己去走访。
……
“周姐,你怎么了?”
孙萍萍看见周静眼神愣怔,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淌,连忙问道。
“……没怎么。”
周静回过神来,慌忙说道。
“……周姐,你是不是产后抑郁啊?”
孙萍萍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
“我一个表姐就这样,生了孩子,动不动就哭,把奶都哭没了,等经理回来,你让经理带你去医院看看。”
“……”
周静没说话,但眼泪流得更凶了。
周静记得,小时候在集市上有一种玻璃做成的玩具,葫芦状,叫鼓荡子,用嘴吹会发出鼓荡鼓荡的声音,吹的气稍微大一点,鼓荡子就会破。
周静觉得,现在的自己,比那个不堪一击的鼓荡子还要脆弱。
刘丰晚上回到家,看见卧室亮着灯。
“孙萍萍几点走的?”
刘丰在门口换好鞋走到卧室,看见只有周静一个人,就问道。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周静答非所问地说道。
“我今天去走访,不是和你说了吗?”
“你去哪走访?有这么晚的车?”
“这不是紧赶慢赶最后一趟车吗?怎么了?”
“车票呢?我要看车票!”
周静瞪着刘丰吼道。
“又怎么了?看车票,来,看车票。”
刘丰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在里面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