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谢尽特意交代要提前闭店,所以下午一点商场便闭店了,做清洁、断电源后大家就可以下班回家过年了。
杨清清开车回家,后备箱和座位上,满当当地放着置办的年货和给父母买的物品,她满心期待地回家。
庞秀敏早早等在路口翘首以盼,等到天黑才瞧见杨清清。
杨清清心疼妈妈,“我认识路,你在家等我就好了,在外面太冷了。”
“不冷,刚出去。”庞秀敏拉着女儿进屋,“家里冷吧,快进屋暖和一下。”
客厅的立柱式空调,是杨清清上个月给家里买的,上面搭着薄薄的一层纱巾,大概空调平时是不舍得开的。
刚进屋,便感觉到温暖,杨全才半躺着靠在沙发上,他看到杨清清进屋,笑呵呵地说,“清清回来了。”
“爸。”杨清清打招呼。
杨全才笑得更开心了。
杨清清到家晚,路上已经给父母打过电话,让他们先吃饭,不用等自己。可父母仍旧等着,一家三口吃了一顿晚点的年夜饭,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晚点也不怕的。
“你买车了?”庞秀敏问。
杨清清说,“是公司的车,我离家远没买到票,申请开回来的。过完年,还要开回去。”
庞秀敏一个劲地夸赞,“公司待遇挺好的,你可要好好干。”
杨清清打开随身背着的包,把包里提前准备好的,一摞一摞的钱拿出来,她明明可以转账的,可杨清清就是要带现金回家,因为她知道父母也会欢喜的,这不是数字,这是实打实的钱,带来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妈妈,过完年,你把花剩下的钱,存到银行卡里。”杨清清叮嘱庞秀敏,特意强调,“今年过年花的钱,从这里面拿。”
“怎么这么多钱?”庞秀敏惊呆了。
杨全才同样的吃惊,他连忙问,“这是公司发的?”
一共十二万,是今天上午谢尽给的,十万是给杨清清的买包钱,两万是给杨清清父母的过年费。
但是杨清清不会告诉父母实情,她会说,“今年商场赚了不少钱,给员工分红,我是优秀员工,发了十万块钱奖金,这两万,是公司发的过年费。”
凭优秀获得的,所以心安理得。
庞秀敏不疑有他,在她想象中,杨清清一直是优秀的,“大公司就是好,福利待遇也好,你好好上班。过几年就能在J市买房子,做个城里人。”
庞秀敏乐得合不拢嘴,不是因为钱,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杨全才连连称,“还是上学好,赚钱也容易,还是清清有出息。”
杨清清就是庞秀敏和杨全才的希望。
那些白眼,那些冷嘲热讽,那些加班熬过的夜,那些工作中遭受过的不公平对待和酸涩苦楚,好像都变得值得,至少她的父母认为,辛苦和获得是可以画等号的。
杨清清鼻子酸酸的,她脸上笑嘻嘻地说话,“嗯,我肯定会好好工作的,赚更多钱。”
除夕这天,祝福短信来得很早。
杨清清把祝福短信复制、粘贴,发给谁,前面手动添加一个称呼。比如发给谢尽的是:谢总,新年快乐,祝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诸事顺遂。
谢尽秒回:刚到家?
杨清清回复:我驾龄不够三年,不敢上高速,开车走的省道公路,堵车了。
谢尽没再回。
他大概在忙吧。
杨清清无所谓。
她现在回家了,她有爸爸有妈妈,不用担心会失业,没有生活压力,就不愿去想工作相关的人,不愿意去讨好谁。
谢尽,又变成那个远在天边的人。
杨清清家院子是四间宅子,正屋是自建的平房,中间是客厅,隔了四个房间出来,洗手间和冲凉房在大门的西侧,厨房在大门的东侧。
庞秀敏习惯称呼厨房和冲凉房为东屋和西屋。
庞秀敏端着碗筷送去厨房洗,杨清清擦干净桌子后,她跟着去东屋。
“这屋冷,快回正屋。”庞秀敏说。
杨清清蹲在灶台前,庞秀敏舍不得用热水,她习惯在灶台上洗碗,底下是未熄灭的火柴,上面锅子里放着的水是温热的,但只是不冻手而已,不算热的。
杨清清说,“家里不冷。”
庞秀敏洗碗、擦灶台又扫地,接着和面,按照老家的习俗,明天早上那顿饭是要吃饺子的,今晚上会提前包好饺子。
“我来弄。”杨清清洗了手,她把盆子端过来。
庞秀敏坐在旁边看着,适时地提点意见,“再加点水,太干了面会硬。”
杨清清端着碗,往里添水。
和面后,杨清清端着和面盆子,庞秀敏端着饺子馅去客厅。
杨全才见母女进来了,他忙说,“春晚开始了。”
这是杨清清最喜欢的时刻,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在一起,他们就是一家人。
在杨全才没有受伤前,那时候家里是用蜂窝煤,在炉灶上放一个平底锅,里面放着花生、黄豆。杨清清娇气嘴馋,嫌烫不敢用手拿,杨全才就捻起一个,他左手换到右手,来回颠簸几次,等没那么热,才递给杨清清。杨清清张口小嘴咬住,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还要。”那是杨全才最开心的时刻。
在杨清清心里,杨全才就是她爸爸。
因为受伤和生病,杨全才现在沉默很多,他自觉是累赘,心里负担感极重。就算杨清清说过无数遍,她有能力照顾父母,杨全才仍旧忧心忡忡,甚至提出过和庞秀敏离婚,让庞秀敏随着杨清清去J市生活的荒谬提议。
杨全才喜欢听戏曲和看小品,看到喜欢处,他会哈哈大笑,这是他为数不多开心时刻,虽然他嘴上会说,“现在这春晚越来越没意思了。”
“但是不看春晚就更没意思了。”庞秀敏接话。
杨全才还是笑呵呵地,“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