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清把靠着墙壁放着的行李箱打开,箱子里的物品冰凉,她把给庞秀敏和杨全才买的衣服拿出来,糖果瓜子、坚果等年货一一拿出来。
“又买衣服,你这孩子真是浪费钱。”庞秀敏嘴上嫌弃着说,可杨清清已经买回来,她又不想让女儿扫兴,把新衣服试穿上,连连夸奖,“好看。”
庞秀敏又帮杨全才把新衣服换上,“看着精神,明天初一就穿新衣服。”
杨全才问,“这衣服是不是很贵?”他翻着衣服找吊牌准备看价格,翻来翻去没找到。
“不贵,在批发市场买的,年底清仓做活动,你看连吊牌都没有。妈妈这件五十,爸爸这件一百。”反正没有吊牌,价格的事情,杨清清随便说。
五十、一百……杨全才和庞秀敏觉得价格能接受。
“现在衣服穿不破,不用买太贵,能穿就行。这衣服不贵,料子好款式也好,这就很好。”庞秀敏听到价格不贵,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父母满意,就是对杨清清最大的鼓励。
到十点,庞秀敏和杨全才便坐不住准备去睡了,他们嘱咐杨清清,“晚上不要睡太晚。”
“好。”杨清清把电视声音调小。
看手机,除了祝福短信,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谢尽没有发来信息,杨清清也没给他发。
保持边界感,杨清清和谢尽,没那么熟的。
十一点五十五分左右,外面开始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是别家开始放鞭炮。
杨清清去储藏的房间找到庞秀敏提前买的鞭炮,抱出最大的那盘。把鞭炮放在院子的正中央,把鞭炮展开,等到十二点整,杨清清点燃了信子。
噼里啪啦,鞭炮声震天响。
过年放鞭炮,杨清清小时候就有的习俗,她问过庞秀敏为什么要放鞭炮,庞秀敏说不出来,她说,“可能为了喜庆吧”,后来杨清清长大后知道,放鞭炮是为了赶走一种叫“年”的神兽。
以前是杨全才放鞭炮,杨全才受伤后,一直是杨清清放鞭炮。
很奇怪,杨清清以前很害怕放炮被崩到手。
等只能杨清清放时,她反而不怕了。
因为,她没有选择了。
“要在院子里听到声响,证明我们家还有人在。”这是庞秀敏说的。
杨清清站在屋檐下,她看着燃烧着的鞭炮,她心里默念:在我有能力给家人更好生活前,我希望年年如此不要更改。
“杨清清,新年快乐。”
“杨清清,你辛苦了。”
杨清清自言自语,她接着说,“杨清清,祝你赚大钱。”
很好笑,杨清清忍不住笑起来。
十二点一盘鞭炮,凌晨五点多一盘鞭炮。
杨清清是被外面鞭炮声吵醒的,她套着棉睡衣出去接着放鞭炮,放完接着回屋里睡觉。
庞秀敏七点起床做饭,把院子里的鞭炮纸扫成一堆,到快八点才叫杨清清起床。
“这么早?”难得不用上班,杨清清不想起床。
庞秀敏说,“要出门去拜年,去晚了让人笑话。”
过年,杨清清最不喜欢的,就是拜年这个环节。
杨清清不情不愿地起床,不情不愿地吃饭,不情不愿地被庞秀敏带出家门,去给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辈的人拜年。
“礼多人不怪。”这是庞秀敏说的。
杨清清心有怨气,就格外的不配合,“我们这样的穷亲戚,他们不待见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去拜年,好像很巴结他们。”
“别胡说。”迎面有人经过,庞秀敏和人热情熟络地打招呼,等那人走了,她才说,“你毕业开始工作以后就是大人了,说话要有分寸,不要把情绪放在脸上。”
杨清清不想去拜年,可这又不值得让庞秀敏不开心。
算了,杨清清再一次妥协了。
庞秀敏让她拜年,那就去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在杨清清小的时候,拜年是按照辈分来的,她做为小辈,先去同家族的哥哥家,再和哥哥嫂子们一起去叔叔家,贪吃蛇一样,最后一大群人去辈分最高的爷爷家。
爷爷去世,杨全才受伤,没有好糖、好烟招待,杨清清家便不再有人来拜年。
小时候的杨清清还不懂得什么是白眼,初一这天一大早,她高高兴兴地跑去叔叔伯伯们家拜年,以为她像庞秀敏教育的那样,只要她懂事乖巧嘴甜,别人都会喜欢她的。可直到有一次,杨清清去叔叔家,未进门时听到婶婶叮嘱堂妹,“把好糖、贵糖藏起来,别让清清看到,不然她要吃掉。”
这件事情,杨清清没有对庞秀敏说,只是后来每年的拜年,她都不再吃别人家的糖、瓜子和坚果。
亲戚,是分贵贱的。
和庞秀敏去到叔叔家,没见到堂弟和弟妹在家,庞秀敏不是颠倒是非的人,没有主动问,她拿出五十块钱,放在桌上,“甜甜不在家,先把压岁钱给了压着兜。”
“哎呀,你礼数总是这么周全,孩子不在家不用给的。”婶子这样说,却没把钱退回来。
庞秀敏和和气气地说,“要给的,省得我忘记了。”
因为不用给杨清清压岁钱,杨清清也不会吃她家的糖果,婶子难得地说话温和起来,“清清毕业了吧?”
“嗯,刚毕业。”被点名,杨清清只能站出来说话。
婶子又问,“找到工作了吗?”
“已经上班了。”杨清清礼貌回答。
“工作要好好赚钱,好好孝敬你爸妈,他们供你上学不容易。”这时候的婶子又像个慈善的长辈一样。
杨清清爽利地点头,“嗯,要向哥哥弟弟们学习,尽早在市里买房。”
婶子的脸色暗下来,大概是被戳到痛处了,后来又说了些别的,婶子突然提到,“路口停车的那辆白车是谁家的?其他车子每年回来看着都眼熟,唯独那辆车眼生。”
庞秀敏立刻回答,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那是清清开回来的。”
“清清买车了?刚工作就买车了,真有本事。”婶子感叹。
庞秀敏没否认,杨清清也没否认。
从叔叔家出来,庞秀敏长舒一口气,杨清清没忍住笑出声,庞秀敏不好意思地跟着笑,“是不是笑话我太虚荣,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杨清清摇头,“笑话婶子的反应。”
这是给庞秀敏长脸面的事情,杨清清怎么会笑话呢。
她们这个家庭,被压抑太久,太需要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