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大内孜的电报很长,既然看到了田原信太的报告,自然在编制电文时,也将这个情况写入进去,两个情报一齐呈交长官,才是合格情报员应该做的。
土肥圆看了好久,默默放下电文。
电报内容并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但南辕北辙的两个情报,让饶是中国通的他,也不禁有点挠头。
“这其中一定有个人在撒谎……”
土肥圆在办公室内慢慢踱步,喃喃自语着:
“不,为什么是一个人,或者,两个都是假的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两份情报,一份荒诞,一份缺乏实证,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中村震太郎消失了,消失在茫茫大山,或是苍茫草原之中,无影无踪。
摩挲着光秃秃的头顶,土肥圆嘿嘿笑出声:
“若两个都是假的,呵呵,有意思,我们看到的,都是有人希望我们看到的。可是,对中村的消失,就这么掩饰,难道不怕帝国对满州进行报复么?”
土肥圆悚然一惊,看向墙上硕大的东北地图,目光从哈尔滨一路向西,沿着铁路线挪动,最终定格在一个地点:
满州里。
“难道说,我们都被人利用了?”
黑省,齐市。
作为黑省的省府所在地,齐市也算比较繁华,城内遍布俄国人和日本人的店铺。
朝日旅馆就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店铺,据说,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旅馆二层最深处,一间高档客房被人推开,一个圆圆脸、小眼睛、头顶半秃的中年,拿着一张电报抄稿大步走进来,对屋内的男子道:
“板元君,重要情报。”
屋内的板元征四郎有些无奈的起身,对这位同僚粗疏的性子,他也是懒得提醒了,反是见到对方一脸喜色,感觉很诧异:
“石原君,有好事?”
石原完尔摇头,依然面带笑容道:
“中村大尉有消息了。”
看到石原这副表情,板元也是有些迷糊:
“活着?”
“不,死了!”
表情有些抽搐,对这位思维跳跃的同僚,板元也是颇感无奈,只得取过电报稿,飞快看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同僚的想法:
“确实是好事,虽然是噩耗,但我们对井杉夫人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原来,他们这次出来,是由关东军参谋部组织,进行北满参谋旅行。途径黑省的昂昂溪时,遇到了中村的那个副手,井杉延太郎的夫人,一位旅社的老板娘。因为与丈夫失联很久,井杉夫人曾拜托这些军官代为寻找。
房门被敲响,板元征四郎瞧了眼石原完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瞧瞧人家这礼节。过了几个呼吸功夫,见同僚毫无反应,他才无奈得将来人唤入。
因为没穿军服,来人对两人深深鞠躬,才道:
“两位阁下,不知召唤我……”
不等来人说完,石原完尔就将电报稿塞过去:
“片仓君,看看这个。”
片仓衷未等看完,就轻声惊呼:
“见鬼,这是谁编的故事,呃,大内少佐……”
石原完尔不屑的指着后续的电报:
“看完它,然后说说你的感觉。”
“哈依……”
在板元和石原的注视下,片仓衷不敢耽搁,飞快看完电报,思索一会,才斟酌着开口:
“虽然大内少佐是前辈,但他的情报……下官不敢苟同,这个故事实在太烂了,最拙劣的小说家,都编不出这么烂的故事。至于洮南领事馆提供的情报,里面提到的那块三道梁手表,下官还真见过。”
“哦?”
板元和石原都来了兴趣。
他们两人都是关东军参谋部的高级参谋,而中村震太郎一直从事敌后潜伏和刺探情报,双方并没什么交集,更无从看到什么三道梁手表,现在这块手表成了事件的关键,自然要问清楚。
片仓衷不敢怠慢,急忙说明事情经过。
原来,当初中村震太郎执行地形勘测的任务,就是在齐市作准备,与他对接的,正是任职特务机关的片仓衷。
这一路要经过兴安岭密林,以及茫茫草原,蒙人与俄人、汉人杂处,为了方便行事,片仓衷找来一个名叫留存宝的蒙人随从,以及一名叫米罗阔夫的白俄向导。
几杯酒下肚,中村震太郎与米罗阔夫一见如故,约上片仓衷去赌场玩两把。
到了赌场,片仓衷才发现,这位中村大尉嗜赌如命,而且喜欢下重注,赌性极重,很快就把手里的现金输干净。但是,中村犹不肯放手,输红眼后,竟取下手上的三道梁手表,押在桌上当赌注。
赌场可以接受实物赌注,但一边看着的片仓衷可不能容许。中村的精工三道梁是特制款,一旦输掉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眼疾手快的片仓衷夺过三道梁,好说歹说,才将中村和米罗阔夫劝走。
“八嘎,中村简直是混蛋,身为帝国军人,竟然如此好赌!”
听完片仓衷的叙述,板元大为恼火,一个军官嗜赌如命,不仅身上存在巨大的弱点,更可怕的是,此人日后行事将毫无下限。可以说,一旦嗜赌,此人就算废了。
但冷静的石原不关心这些,反而看向片仓衷:
“那个米罗阔夫可靠么,他的背景有没有经过仔细调查?”
片仓衷浑身一激灵,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不敢犹豫,立即回答这位高级参谋前辈:
“阁下请放心,此人虽然有些劣迹,而且痴迷于发财梦,但为人还算忠诚可靠,之前特务机关也对他的背景,进行详细调查和甄别。”
听到最后明显甩锅的话,石原不置可否的笑笑:
“确定他对帝国足够忠诚,与赤俄没有联系么?”
片仓衷心中暗暗叫苦,他都已经甩锅了,怎么还要追问啊!
在两位高级参谋面前,片仓衷还是个后辈,但好歹也是三十多岁,在军队中厮混多年,哪些话能说,哪些保证是绝对不能说的,他可是心里有数。
就在片仓衷叫苦不堪的时候,板元出声拯救了他:
“好了,石原,不要难为片仓了。无论这个白俄是否可靠,现在都是一个好机会,不是么?”
石原点点头表示同意,脸上露出希冀的神采。
板元却没他那样乐观,皱着眉道:
“只是,还有一个难题,领事馆提供的情报,通篇是猜测,我们缺乏切实有力的证据,尤其是那块三道梁。该死的田原,他怎么能让手表丢掉!”
就在三个人有些发愁时,门外传来老板娘植松菊子的声音:
“哈依,打扰各位了,有位金小姐,求见板元大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