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庙祭祖的时候,庆阳王妃紧绷着身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也不敢动。
一想到皇上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就怕得全身发冷,如堕冰窖,几乎站都站不稳。
这时候,庆阳王偷偷伸出一只手,伸进她的袖子里,拉住了她的手。
靠着礼服大袖子的遮掩,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从庆阳王手上传过来的热量,给了她力量,让她觉得好似有了依靠,没有那么冷了。
那日她被送到长公主府,也如今日这般,冷得发抖,即使长公主来看过她,即使躲进被子里,她依旧觉得好冷好冷,冷得牙齿打颤,冷得骨头都开始疼。
这个时候,庆阳王从宫里赶来了。
庆阳王妃希望他来,又害怕他来,他若来了,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猜测了什么。
若是他问,庆阳王妃不知要如何跟他说。
那是天子啊,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要人的性命,说了他又能如何呢?
说了,他会不会反而怪罪她呢?
说了,她要如何自处,以后她该怎么办怎么活呢?
庆阳王见了她,一开始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身上的热量,如今日这般,让她慢慢暖和了起来。
然后庆阳王说话了,他轻声问道:
“瑶瑶,你别怕,你有没有受伤?”
庆阳王这么问,庆阳王妃觉得那股寒意卷土重来,再次将她拖入那深渊之中。
庆阳王妃在他怀中,打着颤说:
“夫君,我,我没有,你相信我。”
庆阳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中是惊恐,是痛苦,是害怕。
他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传话的小太监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但判断一件事,不要看旁人如何说,要看这事的本身,瑶瑶突然去长公主府,甚至急得都没法亲自来跟他说一声,只有一种可能,她出事了。
庆阳王亲了亲庆阳王妃的眼睛,又亲了亲她的脸,将她放倒,一边解她的扣子一边说:
“瑶瑶,我信你,就算有,也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你让我看一看你,我担心你受伤了,你别怕。”
庆阳王妃发着抖,被他剥掉了全身的衣裳,庆阳王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伤痕,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一件一件帮她把衣服穿上,抱着她说:
“瑶瑶,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你听我说,任何时候你都记住,贞洁二字不过是枷锁,你不戴在自己身上,它便什么都不是,我也并不在意。
任何时候,唯有性命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这什么都不是的枷锁,反而丢了自己最宝贵的性命。你活着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庆阳王妃听出来了,庆阳王是担心她想不开去寻死,故而在开导她。
后来,她抱着庆阳王哭了很久很久,他也回抱着她,很久很久。
庆阳王妃握紧了庆阳王伸过来的手,听着礼部那冗长的祝词,心里一直默念着,快结束吧,快结束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京城繁盛之地,此生,她都不想再来了。
祭祖和上玉碟的仪式结束后,庆阳王妃几乎是欢呼雀跃地回去收拾东西。
庆阳王看着她收拾的包袱就想笑:
“还要一天呢,明日才走,你连梳子和你的香粉都收起来了,明日一早,用什么?”
庆阳王妃也笑道:
“早点收好,早点走嘛,我巴不得现在就走呢。”
两人正说着,平凉王满脸惊慌之色地冲了进来:
“十九弟,快,赶快走,现在就走,皇上要杀你!”
庆阳王都懵了:
“四哥,你从哪里来的消息?皇上为何要杀我?”
平凉王没有说话,反而看了庆阳王妃一眼。
庆阳王妃觉得那无边黑暗无边寒冷的深渊又出现了,吓得连手中的包袱都拿不住,包袱掉在地上,梳子摔成了两半,香粉摔了一地。
平凉王又看向庆阳王,急切道:
“十九弟,我有御前的消息,千真万确,皇上安排了禁军,今晚要以谋反罪将你下狱立斩,为的是,为的是。”
平凉王又看了看庆阳王妃,顿了顿,又道:
“我是你亲哥哥,我还会骗你不成,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平凉王信誓旦旦,庆阳王再不敢迟疑,拉住庆阳王妃,跟着平凉王,一路急行往宫外而去。
好在他们走的及时,一路无人阻拦,到了宫外,平凉王妃带着平凉王的几个亲卫,以及几辆马车正等在门口。
时间紧急,几人也来不及多言,赶紧上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庆阳王妃坐在马车里,被颠得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好似在做一个噩梦。
几人一路逃出京城,过了京郊,庆阳王妃扯了扯庆阳王的袖子,问庆阳王:
“夫君,我们是逃出来了么?”
庆阳王皱着眉头,掀开马车帘子:
“这事不太对劲,我得跟四哥说说……”
突然一支羽箭从天而来,穿透了庆阳王的胸膛。
庆阳王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