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解,枯燥乏味的日子百无聊赖。纵使性子清冷也架不住这般磨耗,连个打发时间,排解寂寞的玩头都没有。
思维停摆,人已呆滞,心脏的跳速接近冬眠。
一场来去无息的雨走后,身旁的绛珠草陡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耀,让活雕塑一样的许恩瞬时觅回五感。
她眯起眼睛努力窥探,那团光铺散,萦绕着绛珠草明灭闪动,似乎在汲取能量,饱和后再次凝结成团。
许恩刚准备睁大眼,那团光炸了。
“我去!”差点失明。
在许恩猛揉眼睛想要恢复视觉的时候,听得耳旁如泉水贯耳般柔柔一声轻疑:“刚才……是错觉吗?”他分明看到有一个装束奇异的女子在此,怎么眨眼间就消失了?
他?看见我了?许恩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明澈无瑕的眸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
诶?不对啊,绛珠草不应该是女子吗?他怎么是男的?呃,至少外型看起来是男的。
似有若无的对视过后,他如初生孩童般绕着银杏树踱步、张望、沉思。而后,静坐、闭目、休憩。
周而复始,不骄不躁。
果然,能修炼成人的,耐性绝非一般。
索然无味的生活持续着,多了一个他并没有改变什么。无法交流、不能倾诉,看似陪伴、实则无用,好像更抑郁了。
她望着繁茂枝叶,约莫下时间,灵童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了,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吗?虽然与其也无法交流,但好过眼前这位,除了养眼,安静得像块木头。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要将体内所有的憋闷呼出。
气还没完全呼出,她就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有谁在那儿吗?他本在打坐,汲取灵力,耳畔骤然传来一声长叹。
许恩倏地站起,“你能听到我说话?”
四目相望,一双期盼,一双探求。
半晌,他撤离的目光让她惊喜的神色转而黯淡。
“白激动了。”
算了,生活还要继续。既然改变不了生活,那就勇敢面对生活的蹂躏吧。
为了避免长时间压抑导致自闭或是崩溃,她强迫自己与他开始对话。虽然是单方面的自我调节,总好过憋出病来。
他睁眼,“嗨,你醒了?做什么梦了?”
他起身,“你打算去哪儿啊?此地我待得比你久,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散步,“空气是不是很香甜?我也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四季如春。”若是不被困在这里会更喜欢。
他驻足,“在想什么?你看过《红楼梦》吗?”里面也有绛珠草。
他静坐,“你不喜欢聊天吗?为什么不说话呢?”长相安静,人也安静,你的生活是多无趣啊。
他闭目,“要休息了吗?祝你好梦。”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在她的“唠叨”,他的“倾听”中度过。
她发现,他同样走不出冥冥中圈定的范围,但他似乎毫不抗拒,欣欣然接受一切。
他偶尔会说话,简单的疑惑和自我解答,她却像小助手一样句句有回应。
除了一点,他会对着那块石头窃窃私语,就像相依相伴很久的老友一般。而这些话她一句也听不到。只能从他不断开合的嘴和微颤的喉结来判断他有出声。
“奇怪,”她纳闷地搓着下巴,“他究竟在说什么?”
她蹲到他身旁,凝神。
他一双明眸深情款款,不张嘴也能道尽世间温情。眸若清泉的目光化作蜜意柔情将顽石打磨,赋予它一身华光。
她听不到他在说着什么,却陷进那双流盼生辉的眸底难以呼吸。似一汪清泉,静谧幽深,温养了金风玉露,蕴含希望、播撒爱意。
情不知所起坠进迷惘,胜却人间无数。
她轻声呢喃:“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好看吗?”
“好看。”不过脑的回应后,她反应过来,吓得一个激灵,身体后撤,脚却原地生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听得到?”
十分钟后,他依旧对着石头痴语。
她丧气,坐回到银杏树下,仰头哀叹:“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会听到?”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靠在树下小憩。
树枝轻摇,沙沙作响。
她侧目,“怎么你就睡得着啊?”
他微微皱眉,是谁?为什么总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是化形那天一闪而逝的身影吗?她为什么不愿现身?
风袭来,风吹去,摇曳花草弄姿,枝叶起舞;雨飘来,雨散去,润泽枯木化泥,花叶换颜。
他醒来,他睡去,缠绵她呆滞神思,自我入梦。
焦躁在胸腔发酵、膨胀,到忍无可忍而爆发,她指天怒骂。
“玩够了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我困在这里,是何意图?”
“阴谋阳谋的摆在明面上不行吗?这玩得什么手段?”
我是在等谁吗?
许念桐死在三十五岁生日前夕,毒素攻入五脏六腑,终是不治而亡。
与李良樾扎根沙漠,荒凉客栈了望塔一般守望着三国交界,维系和平、传播良善。却死的凄惨,生命的最后,压不住的毒发蚀骨灼心,在一次痛胜一次中熬至命终。
许恩失笑,还能更狠吗?
骆骁,李良樾,下一个是谁?眼前这个纵使相逢然不识的人吗?
“判官?编剧?月老?有没有谁在啊?出来指点个迷津啊?到底算怎么回事?好歹给个提示或是能感知时间的东西啊。”许恩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以前教唆我自我攻略的时候,怎么着还有个搭戏的,现在算什么?他?全息投影吗?看着我搁这儿自我陶醉,意乱情迷,你们都不觉得猥琐吗?”
疯狂的吐槽过后,她身心俱疲,竟也沉沉睡去。
直到被一阵持续惊呼吵醒。
“哇,你看到了吗?妙童子,你看到了吗?化形了,他终于化形了!”灵童子激动地抓着妙童子疯狂摇晃。
妙童子虽然也很欣喜,但不妨碍他嫌弃灵童子的过分情绪。“看到了,看到了,你松手,抓疼我了。”
“对不起,我就是太激动了,终于看到新面孔了。”灵童子尴尬地挠挠头,收了收激动地情绪,依旧压不住兴奋,说:“这里是离恨天七十二境之一的琼台境,我是灵童子,他是妙童子。”
他躬身施礼,恭敬说道:“承蒙日日浇灌,佳言相赠,我才能无忧化形,修得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