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几秒,不见恩许回应,那声音又说:“怎么?愤怒了吗?那就发泄出来吧?”
恩许邪魅一笑:“你在揣摩我的内心?”
那声音置若罔闻,而是继续鼓动:“将你内心深处的愤怒发泄出来吧!以摧毁这个世界为代价,让所有人为他的错误陪葬。”
恩许忽略了那慷慨激昂声音,言语轻佻地反问:“你是心魔?”
那声音明显出现了片刻迟疑,而后佯装镇定,继续蛊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内心。压抑的愤怒、不被理解的付出,你需要情绪的释放,完全的发泄。”
一字字,一句句自以为是的刺激着恩许。
而恩许不再理会洗脑式地诱劝,毫不犹豫抽出了刀。刚刚那声音瞬间的迟疑,令她锁定了其气息波动的方位。刀光掠过,一声惨叫,周身虚影涣散。
“啧啧,就这点能耐,还敢阻我的路?”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脚边一团黑雾羸弱喘息,轻蔑道:“谁给你的权利,窥探我的内心?还激怒我?把你能耐的。”
说着,对着那团雾又是一脚。
瞧着心魔奄奄一息,闪烁地能力就像是在求饶。她心软了,想起此前在妖界因惊吓误斩杀了许多生灵的事情,突然就有些心虚,极不自然地说:“罢了,今日我大发慈悲,留你自生自灭吧。若是你自个撑不住散了,可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得来招惹我,哼!”
言罢,头也不回,继续凭着感觉前行。
又是静到没有时间流逝的浓雾,全凭一腔执念挪动腿脚。
雾似乎薄了些,视线内隐隐约约出现一座石拱桥。
她戒备的左右打量,孤零零的石拱桥,与周遭极不协调,有一种踏破迷疑将登仙境的感觉。
“呵呵,这是另一波诱我入局的障眼法吗?”恩许慢条斯理地靠近,挑衅道:“那就让我看看是怎样的一番诱惑。”
踏上石拱桥,耳边似乎多了些别的声音。
站在最高处,她故意止步,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意外。
一秒、两秒……约莫着过去了五六分钟,并没有突发状况出现。
她四下探看,除了桥上视野清晰些,就只有耳畔收到的潺潺流水声。她扶着石栏看去,桥下白茫茫一片,不过几米高,竟有一种如临绝壁的错觉。
是我理解错了吗?这石拱桥原就是魔界一景吧。
不再耽误,她过了石拱桥,才走了几米,雾又浓郁起来。
她下意识回头,孤寂的石拱桥立在雾中,就像是专门候在那里,可往可不往。
方才的流水声只有站在桥上才能听到,也只有围桥一圈几米范围内,雾薄能视。
恩许不再多想,重新踏上石拱桥。只是须臾,便从石拱桥最高处跳了下去。
果然,别有洞天。
巨幅叙事长诗绘制的画卷随着她下落,自上而下展开。一幕幕场景演绎,一张张面孔滑过,恩许的神色从疑惑到犹豫、从犹豫到震惊、从震惊到迷茫,最后是泪眼婆娑,道不明的无措绕上心头。
不曾经历过的场景,入目一瞬,自动在脑海里准确无误的预演出了下一幕,仿佛亲身经历,真实真切。还有那些尚未相识的人,陌生的面容自然而然的在她眼前活了过来,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是她本该熟悉的过往。可是……他们,都是谁?
自我有了意识便在琼台境修炼学习,第一次擅闯人间,不过半日就被擒回。这是第二次离开琼台境,第一次踏足魔界。这些人,我不该认识,这些事,我不可能经历过……他们,我是忘了什么吗?
“扑通!”掉进一汪深潭。
“咳~~咳咳~~”猛呛了几口水,她浮出水面。
这是什么地方?
抹去水雾朦胧,眼前是一片生机盎然。
巨大的榕树下,少女一袭红装,洋溢着幸福的眼眸满是期待,期待地望向对面痴痴傻傻盯着她看的人。
才上岸的恩许,头发、衣服湿哒哒地还在滴水。正要整理的时候,不经意一瞥,那全神贯注盯着红装少女的痴儿吸引了恩许全部的目光。
是他?又是他,为什么?
少女的不舍,他的缱绻。在他们地对望中,感染着整个大榕树迸发春意。
眼见两人相拥,她心口猛得一抽,蜷身的一瞬,视线再次模糊。
好冷,浸水衣衫紧紧贴在她皮肤上,一层嗜血的束缚,蚕食着她本就走低的体温。
前路绵延,愈见凄凉。
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林,少女如弱柳扶风,被他拥着倚在树杈上看日出。病白面庞挡不住嘴角幸福的笑意。晨曦第一缕光打在少女身上,一切安逸美好。
少女看着远方,他看着少女。
不远处的树下,她也笑了,眸底闪闪,噙着难言的苦涩看着他笑。
一滴泪无声下落,她转身,失魂落魄,身后是湿漉漉的脚印凌乱的散布着。
恩许环臂抱了抱自己,感受不到丁点儿温暖,渗入骨髓的寒令她身体僵硬,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消耗生机。
再回神,是一座边陲小镇。
一间简陋的糕点铺亮着温馨的烛光。天刚蒙蒙亮,就传出阵阵香气。
应该是太冷了,她被暖光吸引着,不由自主附窗望去。
烛光里,少女熟练的在灶头忙活着。一身粗布麻衣衬得素面犹妆的少女多了几分诱人的娇羞。
她正想叩窗询问,一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向笼屉,刚伸出手就被少女一巴掌拍下,还娇嗔地责备着他。而他一脸知足得意地笑。
那张脸,与某个人再次重叠。
她的手僵在半空,一张脸麻木,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恩许乱了,思维不受控的在身体某处掀起惊涛骇浪。窒息的痛感席卷而来,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扯拽着全身神经,不痛不休。
脑袋里突然冒出心魔的那句:“他骗你在各界涉险,自己却在另一个时空与人柔情蜜语、厮守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