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正如李德昭预料的那般。
悬赏他们两人头颅的告示张贴在城堡门口的公示石上。然而,那些身披铁甲的党项士兵连比对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只顾向过往的商人和行人索要通行费。
早已准备好的飞龙氏成员,手持盐池部的鹿皮飞行凭证走过去,代表李德昭和众人交涉。站在关卡旁的党项官员和士兵看到盐票,顿时喜形于色,全盘接受了李德昭临时编造的商人身份。接着,他们连行人的行李都不检查,便打开了关卡放行。
“早知如此,何必把武器藏在货底呢?”李遇瞠目结舌,刚踏上大道,便低声自语。
“我的手下用的是党项语与他们交流,他们自然会宽松些。换成宋人,就会严格许多。这是常理。”李德昭收起在大宋境内那种魂不守舍的模样,微笑着从容解释,“此外,大宋有句话说,水太清则无鱼。大宋与党项之间并非只有这一条道路。他们若检查得太严,过往的商旅就会选择其他路线,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得不偿失。”
李遇无言以对,齐凌只能点头表示敬佩。
世间人情即学问。李德昭以前看似整日游手好闲,实则对党项和大宋其他地区底层状况的了解非同一般。
然而,这也正是好事。李德昭对党项和大宋了解越深,就越能明白,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同一层次……
尽管巨龙帝国内部纷争不断,却非区区党项部落所能撼动。拓拔氏妄图觊觎中土世界,结局只能是自招灭亡。
此外,李德昭越是深谙世故,众人铲除李德明的胜算便愈发增大。不再因他单纯的思维,行事总是凭直觉,而被其牵累。
既然盐票作为通行证颇为有效,接下来的旅途愈发顺畅。遇到城镇,众人不再绕行,而是趾高气昂地步入,尽情享用美食,安然住宿,仿佛自己就是真正的异国商人。
如此行进了五日,终于抵达了夏州边境。李德昭与众人约定会合的时地,带领集结的飞龙骑士,悄然接触可能投靠的部族长老。而齐凌,则偕同李遇等勇者,径直进城,入住了一家官办旅社,专为商贸者服务。
夏州,半耕半牧之地,以良驹、牛羊、皮革着称,但却匮乏瓷器、丝线、葛布及茶叶等日常必需品。因此,李继迁在世时极度重视贸易,对不论来自桃花石或是大宋的远途商贾,皆施以种种礼遇与优待。
此刻,齐凌、窦蓉等人皆扮作商人,自然也受惠于这项政策。他们居住的三层旅社,凭窗可尽览城中风光。
室内不仅房间宽广明亮,家具摆设与大宋国内别无二致。店家提供的膳食,亦尽力迎合客人口味,不像党项人,仅以肉类和各种乳酪、菌菇为主,鲜见绿叶蔬菜的身影。
用餐完毕,整理妥当后,一位操着流利大宋官话的旅社主管上门关怀备至。并留下一张记有夏州近期常见商品价格的清单,同时主动提醒,如遇强买强卖,可前往西城的贸易仲裁署申诉。不论对方身份如何,职位多高,均有夏王的亲信公正裁决。
“难怪党项李家能如此迅速崛起。”看到旅社掌柜与店员的态度,齐凌不禁低声赞叹。
在二十一世纪,任何城市的官员若能将吸引投资的工作做到这般细致,都将促使城市繁荣。
夏州地处丝绸古道的关键节点,拓拔氏又如此尊崇商业,致富实属易事。
而有了财富,党项的铁鹰卫便可装备精良武器铠甲,享用充足的食物,接受严苛的训练。无论是对抗宋军还是辽军,都有一战之力。
“人口稀少,粮价高昂,资源匮乏,终是无法弥补的短板啊!”李遇不愿总听齐凌赞誉党项,他在一旁低声抱怨。
这同样是事实,穿越时空的历史记载中,党项的鼎盛时期,是在被誉为西夏之后。那时,他们抢占了富饶的河套地区,才有资本与宋、辽两国平起平坐……
此时,当项之地仍被迫向大宋俯首称臣,又对辽国卑躬屈膝,通过在两国间的巧妙周旋,争取着生存与发展的时机。
正当众人热议纷纷,忽然一阵人声马嘶刺破宁静。齐凌倚在窗边眺望,只见数十名身着华服、骑着骏马的侍卫簇拥着两位锦衣华服的显赫人物,如疾风般穿过街巷。
沿途的民众,不论当项之人,还是过往的宋人、回纥人、大食人,皆被巡逻的士兵提前推至街道两侧的柳树阴凉处,以免阻碍这两位大人物的行程。
“何人竟如此招摇?看装扮,不似当项的官员。”齐凌微蹙眉头,低声嘀咕。
来夏州的路上,他已尽力学习,对当项的官服色彩和等级制度有了初步认识。此刻那两位在街上横冲直撞的人物,其衣物既非大宋地方官员的制式,也不是当项李氏自创的“夏国”官袍,不禁令人好奇。
“辽国人,至少是四品北面官。”李遇年长且经验丰富,立刻低声解答,“应是辽国使者抵达。夏州这些年一直在大宋与辽国之间摇摆不定,哪一方威胁到他,他就倒向另一方。李德明看来准备再次倾向辽国了!”
“如此一来,恐怕麻烦不小。”齐凌闻言,眉心皱得更深。
辽国使者的到来定会巩固李德明的地位,那些在李德昭和李德明间犹豫不决的部落长老,恐怕必须加速作出抉择。
若齐凌身为部落长老,也不会选择李德昭。因此,无论如何,必须设法除掉辽国使者。只是,使者身旁侍卫环绕,又有当项兵卒开道……
正思索如何在刺杀后安然脱身,齐凌突然瞥见对面屋顶上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紧接着,两个冒着火星的铁球朝使者身旁砸去。
“有刺客!”使者身边的侍卫反应敏捷,立即抽刀高呼,挥舞向落下的铁球。同时,他们迅速用自己的身躯将使者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这一举动对于抵挡飞来的羽箭固然是恰到好处,但对未知的铁球却显得无能为力。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铁球在空中爆裂,瞬间将两位使者的头部淹没在浓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