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起了个头,又很快否定了那个说法:“不,不是喜欢,那是爱。”
唐少清被他突如其来的自白吓了一跳,但他没有问自闭的奉寻夏是哪来的这么一个人,只劝阻道:“你跟我说这些没关系,但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了,知道吗?这会给你带来麻烦。”
张秋池因为他如临大敌的架势,突然笑了起来:“没关系,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同人说说罢了……”
唐少清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我知道,我知道……”张秋池低头,用额头抵住膝盖,似乎是要给自己的思绪找到个支点,“少清,你有爱人吗?我还没听你说过有爱上过谁……可能——”
可能爱过谁的人,能明白这种情绪也说不定。
“抱歉,是我多问了。”
张秋池起身,手却还被唐少清紧紧抓着,只听他说:“没关系,但我暂时,还没有过。”
“听你这么说,是想起曾经的爱人了吗?”
张秋池望着随他站起来的唐少清,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从脸庞滚落:“嗯……只有我一个人的爱。”
“当初,我很爱一个人,跟着他很久……但是他发现我爱他,就把我抛弃了……”
“从那天开始,我好像对快乐这些东西,就失去了一些共情能力,没办法常常真心实意地发自内心再去微笑……”
“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笑,有的时候到底是真是假……”
“或者,只是为了想要活着,伪装下去。”
唐少清转个方向,站到张秋池的面前,松开手,温柔地环住他,一边轻轻拍着他后背,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寻夏,这里已经是你的家了,不必有任何顾虑。”
“所以,我会以家人的身份来照顾你,让你感到快乐。”
“别再忧虑,也不必担心。”
张秋池听到这个名字,欲言又止。
最后他徒劳张了两次口,只能说道:“谢谢你,少清。有你在……”
张秋池下巴靠在唐少清肩膀上,找到了富有实感的慰藉,才像是想通了什么,重新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和家人,我感到无比庆幸,万分荣幸。”
无声的泪水悄悄滑落,落在唐少清的肩头,化成星点的温热。
唐少清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与冰凉的雨水截然不同,它像灼热的火焰燎烧着他的心。
肩头上的温度,让他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并非厌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或许还有些妒忌。
他并未深究,只是无声地陪着张秋池。
他的掌心轻拍着张秋池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狂风骤雨,来时快,去时亦快。
太阳的温暖逐渐驱散了阴霾和寒冷。
张秋池再次开口,带着化不开的鼻音,有些闷声闷气的:“我先回去了,那个……你也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
他许久不曾这样发自内心想要关心别人,此刻说起这些话来,竟有些不习惯。
终归和百里姝宁之间,因为那些复杂纠葛,做不到这样自然相处。
“嗯,你去吧。”
唐少清望着张秋池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青翠树丛中,只留下影绰残余。
他不知道这样目送他人除了礼节还有什么用处,但就是想要看,看到再也看不到为止,甚至有种跟上去的冲动。
只在短暂思绪间,他便真的望不到那背影了。
张秋池刚踏入房门,来不及换鞋,便迎面碰上艾薇和艾草。
这二人显然是因着担心他,一直在门口等他回来。
他并未说话,只是淡然一笑。
艾薇一直手提着双他的拖鞋,她将鞋子放在张秋池脚边,柔声说道:“热水已经备下,您是先饮杯茶,还是先沐浴?”
“我先去洗一下,帮我拿套衣服吧。”
衣服悉数受了雨,现下贴在身上,十分不爽利。
张秋池在她们的服侍下脱下衣裳,自去沐浴。
艾薇和艾草守在浴室外头,等他洗好再替他换好衣服。
伺候这几日下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这种默契。
张秋池在厅内享用着清茶,而唐少清刚刚沐浴。
一位女仆正在帮他擦拭身体,而他的心思却飘向了远方,双眼紧闭,意识有些模糊。
他思索着诸多往事,家族的荣耀以及过世的姐姐。
最终,他的思绪回到了张秋池身上。
他睁开眼睛,望着不久前握住张秋池手掌的那只手,过了片刻,又抬起了另一只手。
这只手臂和手,刚刚在拥抱着一个人。
他流泪了,他说,他体会不到快乐。
唐少清抚摸着肩膀,那里,方才感受到了那温热的泪水。
女仆见状,误以为他觉得肩膀没擦净,便拿着布巾走上前来,想要为他再擦洗一下。
唐少清说:“不必再洗了,退下吧。”
“是,勋爵。”
唐少清沉吟咂摸着那些话语,良久不言,直至浴水彻底变凉,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唐少清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感觉并不十分确定,也并未完全想明白它们到底是什么。
他从未有过爱人,因此无法分辨这些情愫究竟是何物。
……
张秋池的日子,抛开疲惫不谈,过的也算安然惬意。
每天就是学学各类知识,然后听着那群老师拍马屁他学得很快之类。
与唐少清的相处,也十分愉快。
张秋池试探着,将面见太后时那些话告知于他。
果然,唐少清像早有所料,只嘱了张秋池随意应下即可,不必上心。
但反观唐少雨,却仿若失了心窍似的。
或者说害了疯病更为恰当。
前几日还不明显,毕竟他一直都与人保持着疏远。
在那些与他并无深交的人的眼中,他一直是个难以捉摸的国王。
然而,他的举止变得越来越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