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池之前感受到的,最明显的视线,其中一个是小巴。
另一个明显的不知何时消失了,可能只是认识他的人路过看了会儿。
大抵是皇宫里头的人。
现在经过小巴提醒,他重新警惕起来之后,确实发现有几个不明显的,像是盯梢般的视线。
“不过不必理会,可能只是无聊的贵族。”
小巴应道:“好,听先生的。”
……
果然如向罗料想的那般。
一直到天色如墨,唐少雨仍然尾随着张秋池,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几乎不曾移开视线。
张秋池自从去了百里姝宁那儿,多年被圈养,绝大部分时间只生活在室内。
去过最远的活动地点,也就是百里姝宁的超大庭院外围。
那里连着树林,时常会有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可供猎取。
所以,他对于他人投来视线的警惕性,也下降了很多。
敏感不再,是以唐少雨这边有意收敛气息的跟随,他并未能持续察觉到。
实际上,这其中一部分是因为唐少雨并无恶意的因素。
他的目光此时虽因着心绪波动有些直率,却被主人控制压抑到得当地步,最后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并未引起张秋池的不适。
另一部分是因为近期二人在皇宫中共同相处时,张秋池也早已被锻炼得,习惯了唐少雨含情脉脉似的注视目光。
他适应了几日后,现下相处间,对唐少雨这种视线已经能做到自动屏蔽,自顾自行事。
所以此刻唐少雨的注视,张秋池才会察觉不到。
像是超越了自我控制的麻痹一般,身体自动帮助主人选择了忽视。
夜色深沉,灯火阑珊。
小贩的摊位早已收起,店铺也闭上了大门。
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在门前依然挂着五颜六色灯笼,或是留下了用防风器具护着的烛台。
这烛光火色在夜色中跳动,仿佛还有着生命,温暖而明亮,汇成一条灯光小溪。
因为今晚,还有最后一项热闹的活动,才刚刚拉开帷幕。
在一些庄重而喜庆的节日落幕之际,年轻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尚在寻觅心中伴侣的少男少女,会于晚间不约而同齐聚于各个小广场上。
不光是已经心有所属的恋人们,会一起度过甜蜜时光。
还未找到另一半的人,也会戴上面具。
他们同熟悉或陌生的人共同起舞,在如梦似幻的甜蜜氛围中寻找着同自己心有灵犀的爱人。
在这种特殊的夜晚,如果遇到心仪的舞伴,他们还会赠予对方一些礼物。
这份礼物充当着定情信物的作用,以便再相识。
大多数是白日里准备好的东西。
来不及准备或者是迟迟确认不下来,最后无礼可送的,可能会选择交上自己的随身物件,将自己的心意悄悄地传递出去。
而有些大胆的青年男女,他们不仅会在舞池中互诉心声,甚至会当场表达爱意。
在这个夜晚,他们不再羞涩,而是勇敢地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纯洁的爱意低语,是许多人神往赴会来寻的天籁之声。
唐少雨眼见着张秋池带着半路冒出来的男人一同购买了面具,心知他这是要参加露天舞会,于是忙不迭地也买了一个面具,紧随其后。
他方才真的是用尽了这辈子的耐性,忍了又忍,没上前去找张秋池。
唐少雨的视线一直在张秋池的背影、侧脸还有跟那陌生男人牵着的手上打转。
在启明城中,一些营业时间长的酒馆、茶馆等地的半露天桌椅仍然对外开放。
那里成了年轻男女约会的圣地。
那些结伴而来的年轻人坐在舒适的椅上,品着茶水点心、酒水干果,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而耳畔则充盈着各种乐器奏出的悠扬曲调,似乎在诉说着情意绵绵的故事。
谱奏乐器的,有的是自发组织,也有的是街头艺人的即兴加入。
他们可能昨日还是素不相识,此刻却被乐理和节日气氛完美连接到一起去。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至。
凡愿跳舞者,便能步入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或带着自己的爱侣,或寻找那些此时此刻尚未有舞伴的人。
他们用面具遮掩自己容颜,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真实模样。
然而,这也为他们增添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他们在音乐引导下翩翩起舞,或是笨手笨脚,磕磕绊绊间,惹人舒心一笑;或是舞姿灵动,飘逸而美丽,让人惊叹……
受贵族习俗之浸染,纵然共舞之人为同性,众人亦觉若无其事。
故舞场之中,同性舞伴不在少数。
在这里,性别不再桎梏。
只有相看欢喜,彼此倾心的搭配。
通常,当一曲舞毕,若对方的举止、气质并未引起自己的注意,人们便会主动寻找或交换舞伴,以寻找下一个共舞之人。
所以当舞伴交换,小巴离开的时候,张秋池并没有感到惊讶。
他只是轻轻地,握住了来者的手。
对方见他所行男步,自觉却笨拙的配合起来。
一瞧就是没跳过女步,这是头一次。
张秋池心中轻笑,露在面具外头的下半截脸却并未失礼,仍绅士的微笑着。
然而,当他开始漫不经心地,将注意力从这个新舞伴似乎是紧张得有些抽动的手中移到对方脸上时,他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
即使对方戴着面具,他也认出这人是谁了。
纵使对方现在已经彻底长开,蜕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贵气逼人,他仍是能一眼就认出对方来。
这是他曾日夜思念期盼的人。
也是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唐少雨则完全被张秋池吸引。
面具遮挡下,他没有注意到张秋池克制掩饰时,转瞬即逝的细微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