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看到上腹部一条翻卷着狰狞嘴巴,边缘快要溃烂的深口子时,张秋池几乎咬牙切齿,无法克制表情。
“谁做的?”张秋池为伤口施以疗愈,问道。
张秋池语气中带着风雨欲来的毁灭感,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还都是头次见他如此。
“我是在学院里一间隐秘地下室找到他的,到时并未见有他人,而且那处气息杂乱,没办法精准分辨。”
“他侍从的尸体,也在那儿。”小巴补充道。
张秋池深吸口气,遏制好情绪,忽然问开璘:“这也是你带来的副作用吗?”
“你指什么?”开璘意味深长笑着,反问道。
“跟了唐少雨三年,又跟了百里夜三年。”张秋池喃喃道,“他们教会我的从不是这般恣意情绪。”
“你说有就有吧。”开璘微微歪头,“据我所知,会有些诚实效果,但远不至改头换面。”
“或许——”开璘忽露齿笑得放肆,“张秋池,你骨子里就是这般脾性。”
“或许吧。”张秋池并未反驳。
他目光紧紧跟随唐少清,似不舍移开半分,“休息会儿吧?少清。”
有治愈魔法加持,唐少清恢复不少精神,面色也好了许,却仍萎靡着。
不过是他不忍张秋池忧心,强撑之下看似无大碍。
把一屋子人驱散,张秋池将青桃匆匆带来衣服为唐少清穿上。
他动作轻柔细致,像在给珍贵艺术品清理尘埃似的小心翼翼。
将唐少清安排睡下,张秋池坐在床边,静静注视唐少清许久。
直至艾薇轻手轻脚走进来催促,他这才又为唐少清掖好被子,随她下楼。
情绪平定,见百里夜未走,甚若无其事坐在桌前。
他便走到百里夜身边,轻扯下百里夜袖口,轻声道:“夜,随我来。”
百里夜一举一动还带着气,张秋池却能察觉他三五不时落到手腕伤处目光。
二人出了门去,由张秋池带着,来到隔壁百里夜院子前头的花房里。
站在馨香中,张秋池深吸口气,敛眸放空似的开了口:“今日说的那番,既是气话,亦是无意中发觉到的真实心意。”
“夜,我不会为此道歉,因为字句皆无虚假欺瞒。”
“所以,恳请你以后不要再针对少清,若有不满,大可寻我解决。”
开璘不知什么时候尾随而至,靠在外头还不如他高的藤条架子旁,忽出声点评道:“执着太过,伤人伤己。”
百里夜默然良久,才问:“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张秋池神情哀伤,唇上血色淡去不少,语调悲凉:“那日我提及少清后,你就有些反常。”
“与向罗和周启随意了解番情况,大抵就算心中有数。”
被二人忽略,开璘又看不下去他们恩怨情长的苦情模样,“啧”了声,说:“搞这么麻烦做什么?”
“你们又不是什么天敌,想要,拿就是了?”
“能者多劳,别管男人女人,瞧上眼,养百八十个又有什么问题???”
被二人用看傻子的眼神各自剜了眼,开璘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最后留下句“人类就是麻烦”,便扬长而去。
“所以你这是认定唐少清的意思?”百里夜不甘道。
“是。”张秋池毫不迟疑,干脆道。
“好!”
“很好!”
百里夜语无伦次,又将一个“好”字重复好几次。
在张秋池注视下,他终于不再遮掩那些心中阴暗,将所有情绪诉诸面庞。
张秋池也是头次见到百里夜如此神态。
似癫似狂,执拗歪曲。
面若好女的温情面具出现裂缝便一发不可收拾,片片龟裂,露出里头腐败与嗔痴。
张秋池心中微颤。
他知道百里夜一直以来展现出的这面,不过是伪装。
但他却从未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强烈情绪。
张秋池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他选择缄默。
这种时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百里夜忽的笑起来。
那笑容里头不再掺杂扭曲,而是充斥自嘲悲哀。
他方才躲开张秋池,已然垂首。
这会儿他重新抬起头,眼中闪烁复杂:“我爱你。”
张秋池没想到百里夜憋了这许久,说出来的竟是这样句告白。
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知道。”
百里夜深吸口气,仿佛要将所有情绪吸入肺中,然后再将它们送到风里去。
他看向张秋池,目光里带着一种决绝和释然,像在说什么绕口令似的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但我也知道,你并不爱我。”
张秋池看着百里夜,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情感会复杂到如今地步。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百里夜,我……”
“我确实对你没有那种更深入,无法替代的情爱心绪,可你也同样拥有难以取代的地位。”
“再亲密的事情,我们也都试过。”
“我做不到同时把感情分成那么多份,也不愿伤害已经确定大半心意,自认为的默契爱人……”
说到这儿,他强行扯出个苦笑来:“事到如今,我们大抵连家人都没得做了。”
百里夜点了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答案,“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
百里夜深深吸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吸入肺中,然后缓缓吐出。
他视线毫无避讳,肆无忌惮看着张秋池的眼睛。
在日落尽头,他眼中闪烁着坚定光芒:“我明白。但我不会放弃。”
张秋池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夜,你不必如此。”
百里夜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最后得不到回应。”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
“以后我会继续纠缠,让你脱身不得。”
他忽然抓起张秋池的手,摆在自己脖颈侧面,“或者,你大可杀了我,一了百了。”
张秋池这时候突然想到开璘方才临走撂下那话。
这条老鱼有时候,还挺敏锐。
“夜,你就是喜欢这样拿捏我。”张秋池无奈道,“你心若明镜,以往日交情,再如何我都会留你活着。”
“秋池,不是这样。”不知何时,唐少清被小巴又丢到背上背过来,听他们争执到此节,人未至,声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