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如愿地病倒了,景泰帝每日按饭点前来探望,若非需要面见大臣,他都想将御书房搬到华英宫。
宫人看着景泰帝往来穿梭的身影,不禁感叹:长公主真是好命,只是小病一场,陛下恨不得衣不解带地照顾,让后宫妃嫔都望尘莫及。
祝卿安听到传言后不禁摇了摇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心尖上的人,皇兄解不解带她是真的不知道......
为了避嫌,不,是为了避讨人嫌,她已经带着两个丫鬟移到侧室,免得碍皇兄的眼。
人家是椒房独宠,她是偏房独宠,这种好命无福消受啊。
每每想不开的时候,她都会回想静心师太的教导。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福祸都是自己招来的,自己受着吧,谁叫你别有用心呢。
用完晚膳,主卧的门仍未打开,祝卿安心想皇兄一定还在腻歪,估计一时半会走不了。
她早早洗漱,刚散了头发准备睡下,悠悠来报:“公主,翠烟求见。”
寝宫之中,除了悠悠、青青和怀有龙子的皇嫂,祝卿安另留下翠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生疑。
祝卿安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平日里她负责打扫,始终恪尽职守、安分守己,是个谨慎的人。
她是六娘交代的可信之人,又是乾清宫派来的宫女,自己正值用人之际,试试她也无妨。
“让她进来吧。”
翠烟规规矩矩地入内,她对长公主住在侧室并未表现出惊讶之色,行礼后说道:“长公主殿下,奴婢有事想单独向您禀报。”
祝卿安看了两个丫鬟一眼,示意她们退下。
两人退出后,祝卿安微笑着说道:“现下无人,你但说无妨。”
翠烟跪下,将袖中字条高举过头,交给祝卿安。
祝卿安打开纸条,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明日拖住李相。
祝卿安:他是把自己当奴才用了,还用的挺顺手!
“你是他的人?”
翠烟抬头回禀道:“奴婢原是坤宁宫的女官,先帝病重时,宴太后预感不妙。为了保护我们,宴太后提前一个月将我和三十余名宫女遣散到各司,免受牵连。帝后驾崩后,李相将宴太后近身服侍的宫女全部赐死,坤宁宫上下近百人,只有寥寥几人侥幸存活。但后宫的人都踩高捧低,我一度流落到浣衣局,危难之时是文太嫔对我施以援手,才又继续苟活至今。奴婢这条贱命是宴太后和文太嫔给的,绝不会做对不起晏家和长公主的事,请长公主相信奴婢。”
这是祝卿安入宫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宴太后”三个字,因为晏家已经成为宫中禁语,没有追封也没有帝谥,宫人连她入没入皇陵都不知道。众人提及她时,只能以宴后为称,可以说死的不明不白。
她再次唏嘘,李相为了铲除异己,自然是宁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当年之事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实现野心的道路,往往是由牺牲者的鲜血和尸骨铺就。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到绝境便是重生,你既然已经熬过最艰难的日子,往后余生定有福报。”
翠烟摇了摇头:“奴婢不需要福报,只想看到犯下滔滔罪行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祝卿安学着静心师太的样子,伸手摸了摸翠烟的头顶,轻声劝解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一个人如果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定会有果报还诸自身,就像逆风而起的灰尘,终究会扑回到自己的脸上,你不必太过执着。”
翠烟仰头大声问道:“倘若天不收恶人怎么办?”
“你要相信,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为了让她明白,祝卿安用自己的话解释了一遍:“天意有时候就像坟头草,今天你踩在草头上,明年草就长在你的坟上,当信报应不爽。”
末了,她又说道:“就算天不收,不是还有你的主子来收嘛。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唯善是道。”
翠烟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她只盼有生之年能看到李党伏法,还宴太后一个公道。
祝卿安大义凛然地说:“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太医院,我们会会这个罪大恶极的宰相大人。”
翠烟抹了抹眼泪,笑着应下。
祝卿安见她开怀,心中也高兴了几分,自己真是个大好人。
送别了翠烟,祝卿安又隐约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再次被落江宁牵着鼻子走了?
派了个一身正气的丫鬟到她身边,激得她不得不奋起与李党斗争,当了马前卒还自鸣得意,分明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祝卿安不禁自我反思,她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