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诉衷肠后,两人的相处再不似从前那般拘谨,更为随意从容。
祝卿安将景泰帝的担忧说了出来:“皇兄想于开春前将馨儿送出宫,他希望我陪着她生产,确保母子平安。”
落江宁有些担心:“你自己还云英未嫁,如何能陪其他妇人生产?”
祝卿安叹了一口气:“也许皇兄能信任的人真的不多吧,再有二个多月就要立春,馨儿的肚子也快藏不住了,必须得提前做打算。”
落江宁握着手里纤细白皙的柔荑,翻来覆去地与自己的大手作比较,心里也反复思索。在宫里,有皇后虎视眈眈,出宫还会被李相盯上,怎么做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要不咱们尽快成亲吧,这样你就可以开府另住。”
祝卿安:“落大人,你是认真的吗?”
落江宁眨了眨眼睛:“形势比人强,有时候我们也得妥协。”
“......”
祝卿安:你看起来不像是妥协的样子,明明乐在其中!
落江宁笑着拍了拍她要炸毛的脑袋,安抚道:“好了,不要气鼓鼓的,我是在同你说笑。有一件事我还未告诉你,当年李相以贪污之罪污蔑晏家,秦少师已经帮我查实,所谓贪墨款应是户部发往杭州的赈灾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让陛下亲临杭州,为宴家翻案,也许可以借着安置馨儿运作一下。”
“杭州府距离京都也就一旬的车程,皇兄自登基后从未有过出巡,确实可以运作。但仅凭安置馨儿恐怕还不足以说服皇兄走那么远,还有没有其他事由呢?”
落江宁垂眸思索了片刻,说道:“倒是有一个,我还未进一步验证。”
“你不妨与我说说。”
“为了解先皇死因,曹院判一直帮我查找当年的案脉记录,但为先皇诊脉的太医是李相的人,很多记录都被毁尸灭迹,他始终摸不着头绪。后来,曹院判偶然发现早年的药材请领记录,在李相真正掌权后,乾清宫领用首乌藤、朱砂和人参的量很大,他猜测李相后期专权就是因为先皇已经不省人事,无人制约李相。为了残害晏家、铲除异己,他一直用养神和续命的药吊着先皇,待一切处理好后才停药,置先皇于死地。先皇多疑,玉玺放的位置只有他自己知道,应该不会交给李相,我怀疑现在的玉玺是假的。”
祝卿安疑惑的问道:“玉玺用了这么久,早已真假难辨,谁能证明它是假的?”
“你上次不是问我授业恩师是谁吗?”
祝卿安点了点头。
“德太妃见我年幼,特请关太师收我做关门弟子。”
祝卿安了然:“怪不得说名师出高徒,古人诚不欺我。”
落江宁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继续说道:“恩师说过,先皇临终前曾闭关修炼过一段时间,出来后下的第一道圣旨是大赦天下,因为方士说广施善缘才能得道成仙。为了这道圣旨,师傅多次与先帝争执,称这样无视法纪会引发天下骚乱,先帝却一意孤行,强硬地颁发了旨意。恩师说他清楚记得,那份诏书较以往有些不同,玺印的右上角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之前从未出现过。李相执政后,这道裂痕就不见了。”
“这个裂痕是父皇出关后才有的?”
“对,这个恩师很肯定。但大赦天下的诏书存于中书省,他无权调阅,也没办法进一步印证。他之所以辞官归隐,就是因为李相手持假玉玺谗害忠良,狭天子以令诸侯,他却无力证明,自认愧对先祖,才退出朝堂,不问世事。”
祝卿安感叹道:“皇兄执政这么多年,居然一直用的是假玉玺。”
落江宁点了点头:“是啊,可惜这事无从取证。恩师就在江浙一带,他年老无法远行,正好可以借此事为契机,请陛下亲自面见。”
祝卿安暗道父皇害人不浅,不仅让皇兄做了个傀儡皇帝,还给他传了个假玉玺。还好她从奉圣夫人那收到一套宝髻花簇鸣珰,至少首饰是真的。
她突然灵机一动,奉圣夫人。
“不对,父皇还有一份遗诏!”
落江宁立刻看向她。
“这是母妃告诉我的,父皇龙御归天,给后宫颁发了三份诏书。其一,命妃嫔守灵;其二,令宴太后殉葬;其三,安排奉圣夫人出宫安养。这三份诏书略有差异,赐死宴太后的是密诏,由李相亲自颁布。命妃嫔守灵的是寻常诏书,众人皆已阅过。唯独奉圣夫人的诏书是父皇早就拟好,让她自行保存的,父皇怕自己得道飞升后无人孝敬奉圣夫人,特留下此诏。奉圣夫人持着此诏才得以顺利出宫,安养于奉圣巷。”
她略微思索后又说道:“我猜李相根本没注意到玉玺的细微变化,他销毁父皇案脉记录和过往文书只是为了消除隐患,怕人看出端倪。我觉得,以父皇对奉圣夫人的爱......额......敬重,他不会在身体康健时留下遗诏,一定是发现自己病重才写下保护奉圣夫人的诏书。李相以为奉圣夫人无足轻重,根本对她不上心,才有了漏网之鱼。”
帝后殡天,收买人心,掌控朝堂,诸事繁多,李相确实没将奉圣夫人当回事。
落江宁眼前一亮:“若真是这样,我们就掌握了李相大逆不道的实证!”
祝卿安笑着点头:“嗯,我回宫再好好想想,无论如何都要从奉圣夫人手里拿到诏书。”
两人相视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