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常年伪装自己,隐姓埋名,做着光明又黑暗事情的男人,如今正穿着一袭素白长袍,风姿绰约地站在阳光下,面带温和的笑容,缓步向祝卿安走来。
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他身上,让他越发挺拔儒雅,祝卿安只觉目光都被吸引,在万千人海中也能一眼认出他。
短短的几十步,她脑中却思绪万千。
七个娘亲没有将她养的不谙世事,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感恩寺里香客倾诉的世间疾苦多数都是因为祝姓之人不作为,知道自己受泼天富贵滋养,更该为这残破不堪的天下做些什么。
她不禁庆幸,生命中真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弥补她幼时的缺憾,给予她不同于娘亲的安全感,温暖了她的世界,让她觉得自己能够有所作为。
“你怎么来了?”
“李相已经应允助我一臂之力,求娶长公主,还命我全力以赴,博取长公主青睐。”
“他昨日还犹豫不决,今日怎么就同意了?”
“我说阳武侯准备为蒋世子提亲,今日召媒婆到府商议婚事。”
祝卿安不觉惊讶,蒋图南已经当众说出不喜欢她,阳武侯自己情路坎坷,不应该在亲事上逆着独子啊?
落江宁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笑着解释:“阳武侯确实准备提亲,不过对象不是你。”
“是谁?”
“岳掌院的千金,岳琬洁。”
祝卿安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蒋图南说自己喜欢温柔的女子,满京都家教最森严,行为举止最温柔的女子,应该非岳琬洁莫属。
他们在靖国公寿宴上相谈甚欢,阳武侯定然觉得儿子喜欢岳琬洁,才下定主意求亲。
她捂嘴笑道:“岳小姐性情确实极好,只是未必如阳武侯想的那般温柔。”岳琬洁一言一行的确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但内心却是个有些狡黠的女子,与她交谈不会咬文嚼字,见识也广博,实在有趣得紧。
落江宁也笑着回道:“那就和我没关系了,只要他不打你的主意,想求娶谁都行。”
“我名声这般坏,谁敢打我的主意?”
“长公主妄自菲薄了,不是还有我这个卑微低下又心胸狭隘的穷翰林吗?”张晋已经不足为虑,他全然忽略不计。
祝卿安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满腹经纶又老谋深算,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落江宁笑着向她鞠了一躬:“能得长公主如此抬爱,微臣实是三生有幸,还望长公主长长久久的青睐,万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全是郎情妾意。
林木和柏舟自知他们此时多余,给三个丫鬟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李相既然同意落江宁求娶长公主,便不会暗地里再下杀手,他们在外面自然是安全的。
翠烟将手里装圣旨的锦盒交给长公主,识趣的行了一礼退下。
祝卿安举着锦盒说道:“你想要的我已经拿到手,快夸夸我。”
落江宁一手接过锦盒,一手牵过她的手,侧头说道:“长公主聪明伶俐,足智多谋,乃当世智多星。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穿过铺满石板的长巷,周边屋舍鳞次栉比、重檐合瓦连绵,尽显烟火人家参差,市井的喧嚣让人心生向往。
走到琳琅阁前,落江宁才停下脚步。
“这是我和程昱开设的第一间铺子,也是目前最盈利的铺子。”
“你怎么想着做女人生意的?”
程昱在屋内看到两人并肩走过来,迎了上去,说道:“女人堆儿里是非多,他说吃够了端方的亏,就想沾惹点是非。”
然后深鞠一躬:“草民,恭迎长......仙女殿下。”
落江宁一把推开了他,拉着祝卿安径直走进屋内。
“欸,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河还没过就把桥拆了。”
里面坐着的燕回答道:“你这破桥就跟阻拦牛郎织女的银河一样碍眼,谁见了都想拆。”
祝卿安诧异道:“他怎么也在这?今天不是休沐啊?”
程昱:“这位官爷隔三差五就来,都察院的下官都以为他忙得神龙见尾不见首,殊不知,这位爷一直都在这喝茶望天呢。”
燕回:“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你越神秘,别人就以为你越厉害,平时都敬着。若是你天天按时上下值,他们就把你当作是无事可做的菜饼子,反倒低看你。”
祝卿安:“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落江宁:“他的歪理邪说你也信?琳琅阁经常能听到官宦夫人的闲言碎语,他偷听各府家事就跟刺探敌情似的,偶尔拿去吓吓家风不正的官员,装得高深莫测,做法还不如个江湖骗子。”
程昱和燕回鄙视的看向他,当着女人的面,就这么把兄弟贬低的一文不值!
落江宁拉着祝卿安大步向前,嘴里还吩咐道:“咱们去里屋,我有事要说。”
程昱和燕回无语地跟在后面,真是交友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