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用鼻涕眼泪一大把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悲伤,语气中也多是痛心疾首。
“我昨日到靖国公府给外祖父贺寿辰,却遭到李相和曹氏的连番戏弄。她们不仅欺辱我,还将感恩寺山下柴夫的儿子找来,假称是我的情夫,逼着我当众认下。幸亏那人没见过世面,被一众高官贵妇吓到失态,我才以他疯癫为由逃过一劫。”
说完这些,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流,神情也越发悲痛。
她抓着奉圣夫人的手说:“您都无法想象,那宰相夫人是如何嚣张,竟还私下与我妄言,称捏死我易如反掌,就如同捏死只蚂蚁一般。还说父皇在她手中都生死不由己,何况我这无权无势的公主!”
奉圣夫人:“岂有此理!”
祝卿安:“奉圣夫人,我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奉圣夫人眉头紧蹙,望向站立在一旁的管家。
管家立刻屏退了旁人,自己却岿然不动。
祝卿安:看来着管家不简单。
“孩子,我也未能见到你父皇最后一面。你父皇身患恶疾,病榻缠绵,初时尚能与我闲谈叙话,但其身体每况愈下,终至卧床不起。他自知病重难痊,遂遣身边暗卫携圣旨前来保护我。待他病情加剧后,李相直接封锁了乾清宫,严禁任何人探视。约两个月后,你父皇就与世长辞。”
“父皇真的是病逝吗?”
奉圣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也曾怀疑过,但你父皇逝世后李相迅速夺权,很多宫里的旧人要么被遣送出去,要么被暗杀,我也无法探查真相。”
说完她叹了口气:“就算我查到又能怎样?后宫有李后一手遮天,前朝有李相把持朝政,这天下都快易主了。”
“我问过曹院判,父皇原本还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是李相断了他的汤药,让他病情恶化,才英年早逝。”
“奉圣夫人,卿安自小就没有父亲,唯一的亲人就剩下母妃、皇兄和您。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李相夺权,我们一生的荣耀都是父皇给的,我们要为他报仇雪恨!”
奉圣夫人有些狐疑地看向她,最是无情帝王家,即便景泰帝与她感情深厚,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这个离宫十五年的公主真会这样眷恋父亲?但见她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不禁又相信了几分,纵然她有其他心思,但对父亲还是心存敬重的。
祝卿安:她对辣椒和生姜的敬重更甚!
奉圣夫人试探着问:“你不妨直说,今日找我究竟有何事?”
祝卿安绞着手指头,不安的说:“奉圣夫人,这个秘密涉及到皇室子嗣,涉及到父皇的子孙后代,我若说了,您一定要替我们兄妹保守秘密啊。”
她在赌奉圣夫人和父皇的感情,以她的直觉,绝非主仆之情,更像是男女之爱。
将长相与奉圣夫人有五分相似的五娘放在身边,即使病重也要护她周全,还为她安置这样一个岁月静好的巷子,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只是这份感情有悖伦理,他们不能公之于众罢了。
奉圣夫人思考了片刻,问道:“你皇兄有私生子了?”
祝卿安状似震惊的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从你们大动干戈,赶走李后安插的眼线,又把乾清宫的宫女换进去,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祝卿安瞬间觉得自己的华英宫四处漏风......
“奉圣夫人,您......”
“哼,现在的后宫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那点勾心斗角加起来都不及你母亲一个人心狠手辣。”
“我觉得母亲挺温和的啊。”拿扫把打她的时候除外。
奉圣夫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母亲温和?”
祝卿安点了点头。
“温和能把曹氏母女收拾的至今抬不起头?”
祝卿安:陈文婧确实所嫁非人。
“温和能在阴险狡诈的后宫混得如鱼得水?”
祝卿安:她一直和七个娘生活在一起,差不点以为后宫遍地是好人......
“温和能把你送回皇宫,独得长公主的封号?”
祝卿安:母亲还放了个苦大仇深的落江宁在她身边。
奉圣夫人叹了一口气,德太妃那么聪慧的女子,怎么生了个傻姑娘。
祝卿安:奉圣夫人真的是在看傻子......
“哎,孩子,你生在福窝里,暂时不开窍也正常。”
祝卿安:您的眼神根本不正常......
“是你皇兄想保下孩子,所以才反抗李党?”
“我啥都没说,怎么都被您猜中了。”
“你皇兄想知道什么?”
祝卿安默默地想,是皇兄的表哥想知道,反正都是亲戚,都一样。
“关太师曾说,父皇出关后,下的第一道圣旨的玺印有些异常,又上角有道裂痕,但李相当政后就消失不见了,皇兄怀疑他手上的玉玺是假的。”
让谎话更加真实的方式,就是以真乱假,让人真假难辨。
“你说的是大赦天下那道圣旨?”
祝卿安点了点头。
奉圣夫人突然轻咳了一声,神色十分不自然。
她思索良久后才继续说道:“你父皇出关后,很是思......嗯......想念我,正巧我去乾清宫探望他,我一......嗯......失手,就将桌上的玉玺拂到地上,摔掉了一角。”
祝卿安脑袋里立刻上演了一连串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男上女下的故事,要不要这么激烈?
还有皇兄的桌子,她以后都不忍直视了!
奉圣夫人仿佛陷入了甜蜜的回忆,她面带浅笑的继续说:“那玉玺是用蓝田山美玉制成,短时间难以复刻,所以你父皇以黄金镶补,才导致上面有道裂痕。”
祝卿安停止了脑中的想象,努力让神色正常,问道:“父亲给您的那道圣旨,我可不可看看?”
奉圣夫人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退到内室。
祝卿安好奇地问:“奉圣夫人,这位管家该不会就是父皇留下的暗卫吧?”
奉圣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祝卿安脑中又忍不住上演父皇和奶娘的爱恨情仇,这可比话本子刺激多了。
不大会,管家就将圣旨拿了过来。
奉圣夫人徐徐展开,里面的字迹略显潦草,可见那时景泰帝已经病入膏肓,笔力虚浮。
至于玺印,右上角确实带有裂痕,与落江宁描述的一样。
祝卿安满心激动的拿着圣旨,没想到这么快就破案了。
“玉玺在哪,我也知道。”
祝卿安两眼放光的看着她,这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龙椅内设有暗格,你父皇常将玉玺置于其中,除近身侍奉之廖公公外,他人皆不知。只可惜当年廖公公忠心护主,早为李相所杀。我当时还好奇,李相是怎么找到的玉玺,原来用的是个伪玺。”
“我这一生,夫君和孩子均早逝,若非遇到你父皇,必将孤寂一人。许是我命不好,你父皇也早逝,徒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茕茕孑立。孩子,你和你皇兄一定要铲除逆党,整肃朝纲,让他的血脉延续下去,我余愿足矣。”
奉圣夫人又交代了些事宜和她留在后宫的人手,祝卿安从奉圣巷出来时已至晌午。
巷子尽头,阳光耀眼,而站在巷尾的人,亦是如此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