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将棋盘摆好,景泰帝和睿王爷各自就位。
景泰帝随意的说道:“皇弟先择子。”
说是先选,睿王爷哪敢真的造次,他谨慎的拿起白子,黑先白后,自然要让景泰帝先落子。
景泰帝笑着说:“下棋不过是怡情养性,皇弟何必这么拘谨。”
他早就派人查清了团拜宴的原委,自己这皇弟命人在路上拦截福慧县主,他最初想娶的人应是宰相之女。奈何棋差一着,被陈周玲算计,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靖国公。
以靖国公近来的表现,分明是要与李相划清界限,另攀高枝。靖国公身后有众多开国老臣族亲的支持,就如同凤阳城除之不尽的淮西贵族,自恃功高,各自为政,让他极为恼火。
比起顽固不化的靖国公,景泰帝更欣赏掌管皇室宗亲的阳武侯,万事分明,清楚自己的位置,从不冒进,纵有野心也藏得甚好,行事令人安心。
睿王爷低头说道:“陛下棋艺卓绝,臣弟就算是先行也讨不到半分好处,岂敢班门弄斧,随便玩玩便可。”
景泰帝不复言,双方各执一色棋子,交替落子。
俄顷,黑子便困住白子,欲断其首而食。睿王爷见突破无口,只能另寻他处,显然要转换阵地。
景泰帝问道:“皇弟怎么不反击?”
睿王爷神色如故,沉思着回道:“恋子难求生,弃子要争先,既然争不过,不如再寻活路。”
景泰帝继续追问:“下棋如布阵,点子如点兵,皇弟不应轻言放弃,想要再收复失地可不容易。”
睿王爷毫不在意,笑着说:“皇兄别再为难臣弟,臣弟本就学艺不精,我这桩朽木岂敢与皇兄相比。”
而后睿王爷更是连连败退,黑子一路高歌猛进,胜负顷刻即分。
一局结束,睿王爷嘴里说着舟车劳累,借故离开了棋室。
景泰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思忖,他遇事总给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不走绝路,着实滑头。
转念一想又乐了,兄弟手足可比异族外戚难斗多了。
“君泽,盯紧睿王爷,他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
君泽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跪地回道:“遵命。”而后又隐于暗处。
日落时分,欢迎景泰帝莅临的晚宴如期而至,与之前的接风宴不同,宴席上并无鼓瑟笙箫之声,众人只能默默低头,奋力扒拉碗中的饭菜。
静默的宴席就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的气氛令多数人都不舒服。
祝卿安看着桌上的菜肴,倍感满意,徐凤年不像其他知府那般准备燕窝、熊掌、鹿肉等珍馐,而是以地方特色菜为主,如梅白鱼、梅市咸水鹅、凤阳地锅鸡、管坝牛肉、酿豆腐等,色香味俱全,极其下饭。
她看着已见底的饭碗,默默递给身后的翠烟,向她示意添饭。
翠烟对主子的好胃口早已习以为常,她悄声转身,小心翼翼地不敢惊扰他人,又为其添了一碗饭。
习惯归习惯,主子一顿两碗饭还是尽量别让其他人知道……
与祝卿安一样食欲大开的还有赵淑妃,适才打了嘉柔大公主的脸,让她心情十分愉悦,加之晚上还要沐浴更衣等候圣驾,此刻必须多吃一些,她也默默地加了一碗饭。
天大地大,吃饱不饿最大。
与两人的惬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皇后,她的神情始终紧绷。
刚刚听闻了女儿的荒唐行径,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女儿又耍性子不赴宴,更让她气愤不已。自己处境艰难,女儿却还如此不懂事,行事全然不顾后果,要怎么说她才肯听!
皇后环视了一圈下面的大臣,或许自己应该提前对女儿的婚事做打算。纵观全朝,她最看好的其实是新任吏部尚书崔皓然之子,无论家世还是能力都配得上女儿,只是陛下恐不会让女儿嫁进权臣之家。
她又看向下面的阳武侯和蒋图南,若阳武侯识趣肯支持自己,也不失为良配。
蒋图南突然后脊背一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
哪来的阴风?
莫不是席上有刺客?
他赶紧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就算是死,也得做个撑死鬼!
晚宴离开了觥筹交错,诡异的气氛让李党众人均食不知味,心里都是百转千回。
以景泰帝的行事风格,必然留有后手,今日定有人要遭殃。
待席上吃食撤尽,景泰帝才开口说道:“将三人带上来。”
吴秉志、张功胜和陈万年三人一起进殿。
景泰帝说道:“我命人参照乡试重新出了一套考卷,题量虽然缩减,但《四书》、《五经》、《易》、《诗》、《书》、《春秋》、《礼记》各占一题,另有策论一道,众爱卿都来听听他们如何作答。”
他问向下面三人:“你们谁先来?”
吴秉志立刻低下头,他答成什么样自己最清楚,此刻根本不敢直视陛下。
陈万年沉声说道:“微臣愿抛砖引玉。”
他是庶吉士,进过殿试,在京都也住过一段时间,算是见过世面,自然不怯场。
景泰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胆量不错。
陈万年就着自己的答卷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