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腾结婚之后,姑娘时常的来赵磊这边听他讲了过去的事情,今天两人在书房聊了一会儿天就被赵腾催促的出去吃饭,姑娘搀扶着赵磊出去,餐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在等今天八十大寿的赵磊入座。
他一坐下来众人送上了祝福的话就等着赵磊吹蜡烛,接着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姑娘和赵腾时常的给他夹着菜,他吃了几口觉得索然无味,他已经太老了,老到已经忘记了很多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年他通过李钰认识了他的外祖父王一溪,有一年他们打仗实在是太困难了,于是他动起了找王一溪借钱的主意,他当年只知道王一溪带着全家去了昆明,他一路南下的找了过去,终于在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找到了王家。
开门的正是王一,他震惊的看着赵磊,然后看了看赵磊的身后,赵磊小声的说道:“他没来,就我自己。”
王一遗憾的“哦”了一声,然后请他进来,赵磊问道:“你们还好么?”
王一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大少爷战死了之后老爷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好在孙子都在他的身边他还有所寄托,那些小妾都被遣散走了,只有我在老爷身边了。”
王一溪听到了王一在外面跟人说话,于是在房间里面问道:“王一啊,外面是谁啊。”
王一看了赵磊一眼赶忙说道:“老爷,是.....熟人。”
他们去二楼进到王一溪的房间,王一溪见到了赵磊顿时眼前一亮,但随后看着他脸上和头上的伤疤心疼的问道:“你怎么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赵磊苦笑道:“战场凶险,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王一溪跟他叙叙旧知道了李家的情况后一阵唏嘘,有知道李钰现在活的很艰难只能遗憾的一阵叹气的觉得自己也无能为力,随后他抬起悲伤的眼神问道:“你这次找我来是.....?”
赵磊犹豫了半天,只能把他们革命到现在的成果,可未来都跟他讲了一遍,主旨就是现在需要王一溪的钱来支撑他们走下去,王一溪听到赵磊滔滔不绝的讲述,突然朝赵磊问道:“听过太平天国么。”
赵磊的思路突然被打断,沉默了片刻,回神道:“听过。”
王一溪刚要再次开口,又叹了气摆了摆手连说三个,罢,罢,罢。。。招呼王一去拿钱。
赵磊要了纸笔写下了欠条,交给王一溪说道:“等我们胜利了,肯定会还给您的。”
王一溪拱手说道:“战场上生死难料,望赵团长保重。”
回去的路上,赵磊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王一溪当时问他的问题:你看过太平天国么。他翻来覆去的也想不明白为何王一溪要问他这个。也就疑惑了一晚,战事紧张焦灼,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个意气风发的赵磊到了耄耋之年。此时坐在椅子上看着喧闹的众人在闲聊,赵腾问向堂弟,之前拜托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堂弟说,办成了,这件事就是你帮我,下次你有事儿,我帮你,反正都在一个圈子。
赵磊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巡回扫视了自己这些有出息的子女,孙辈,还有即将有出息的重孙辈。突然脑海里有个声音问他:你看过太平天国么。
放下筷子,赵磊没有用拐杖,回到自己的房间,像参透了禅机一样,如释重负的坐在椅子上,他终于知道了王一溪当年为何要问他这个问题,也知道了王一溪当年要说却没说出口的话,也知道了为何王一溪连说三个罢罢罢苦笑了一声的原因。
赵磊如回光返照了一般,眼前的画面如过电影一般的倒叙到了刚参军时少年怀抱救国救民充满热血的自己。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王一溪来到了他身边,撕掉了当年他写的借条,暗淡在自己的目光里。
赵磊回到了那天去找王一溪离开的那晚,王一送他出了门,他回头让王一保重,可是王一面色凝重的看着他说道:“竟然你们的本事那么大,那你们能把李钰救出来么?”
赵磊那时候对于柳如烟的死耿耿于怀,他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等王一回到了院子见到王一溪正在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王一无奈的上了楼,随后房门重重的被关上,王一想起李钰在王家住的那段日子,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他看到李钰离开的那天竟然是他们二人的永别。
有一些人,一旦离开,就是永远。
随着经济建设日益发展,越来越多的旧建筑被拆迁,犹如猛兽一般的推倒了老建筑盖起了新楼房,李吉军他们这一辈的人都住上了楼房,李多圩去待了几天感觉下楼一趟比当年打仗都难,于是就回到了祖宅那住。
1995年的春天,老人们都已经走了大半,曾经年少的孩子们都已经步入到了中年,李多冉把公司全部交给了儿子带着王宁回到了祖宅生活,杨真真在去年过世,去年年底李祥花也终究没能挺过这个冬天离开了人世间。
李吉民看着院子里的这些老人,于是就跟卢盼盼回到了祖宅专门照顾他们,孩子们去了外地读书,留下来的这些人依旧守在这里,他们常常坐在院子中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的,到了年底王宁去世,春夏秋冬,一年四季。
教堂在这个冬天轰然倒塌了一半,当地政府前去勘察,结果发现了教堂的后花园有一堆白骨,他们赶忙报了公安,经过几天的调查他们发现这里面的白骨都是抗战时期逃到教堂避难的时候死去的人们,有些在他们留下的遗物中知道了遇难人员的身份,就直接让家属把尸骨领了回去,那个时候dNA技术有了大幅度的发展于是他们征集了线索一一比对了结果就通知了家属。
有一些实在找不到的就只能放弃了寻找发布了他们当时找到的遗物,希望从这些线索里面找到家属,其中就有半枚玉佩,有人在报纸上发现这枚玉佩不简单,经过鉴定竟然是皇宫里面的东西,而这个人的身份却扑朔迷离,有些认为他是来侵华的士兵,抢了这枚玉佩被戴在了身上,有人反驳说若是鬼子为什么要埋在遇难同胞的身边,专家看他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就说这是误会,有些觉得这个就是当地普通的百姓,六朝古都总会流出各种传家宝,这个东西本来是一个,被劈成了两半,估计是可以凭借玉佩找到另一个人的。
照片传到了各个当地博物馆和文物保护单位,李吉军看着半枚玉佩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说他是日本人的专家也不死心,他把照片传到了日本媒体,希望能公开找到这个玉佩的线索。
在日本神户,一个老妪正在给水仙花浇水,她的女儿扶着她不解的问道:“母亲,你为什么喜欢水仙花呢?”
老妪笑道:“你父亲喜欢。”
春风吹拂,伊田春夏坐在木板凳上看着随风摇曳的水仙,她的眼神里面露出了一丝少女的情怀,电视里面播放着新闻,随后她听到了教堂倒塌发现里面有没玉佩,推测可能是日本人留下来,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又转过头看向了水仙花,眼神里面刚才的温柔渐渐转变到了震惊,她猛的一回头看着那半枚玉佩,她赶忙叫到:“玉安,玉安。”
伊田玉安从厨房跑过来赶忙问道:“怎么了妈妈?”
伊田春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了电视,伊田玉安看向电视,那里面正在播放着广告,等她疑惑地看向了伊田春藤,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医院的心电图一针一针的闪动,伊田春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伊田玉安赶忙上前激动的说道:“妈妈,你醒了。”
九十岁的伊田春夏的身子已经快承受不住,她赶忙说道:“去....电视台,那半枚玉佩,那是你父亲的,把我.....送到你父亲.....身边。”说完伊田春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仿佛在一辆火车上,郝临安紧张突然坐在她的面前,她正要面露不悦结果抬头就看到了郝临安的那张脸,她顿时被他的样子震惊道,之后的相处她知道郝临安的身份,父亲曾经问过她,若是站在郝临安这边就是跟整个帝国作对,她怕不怕,她当时满眼都是郝临安,她坚定的说:“我不怕。”
那个晚上,郝临安躺在了自己的身边,她羞红了脸看着正在熟睡的郝临安,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紧接着划到了他的鼻子,嘴唇和下巴,喉结到胸口,她感受到了那颗强有力的心跳,摸到了一个温润的触感,她好奇的拿起来借着月光一看发现那半枚玉佩发出柔和的红光,她好奇的端详了好久就听到郝临安笑道:“还没看完?”
伊田春夏好奇的问道:“这个是什么?”
郝临安从他手中接过玉佩说道:“这是一个小家伙的心意。”伊田春夏见到了郝临安眼中从来都没有过得温柔,她有些嫉妒的说道:“哦,是你曾经的恋人?”
郝临安听后顿时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她看着郝临安涨红的脸疑惑地说道:“我说错了?”
郝临安把她搂进怀里说道:“你跟他不一样,你们俩不一样。”伊田春夏枕在他的胸口摩挲着那半枚玉佩沉沉的睡去,而此时伊田玉安拿着电视台给自己的地址和照片来到了文物保护单位,听说是来寻亲的他们抓紧时间的比对了dNA,拿到报告的那一刻伊田玉安泪雨如下:“父亲,我终于找到你了。”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都很意外,伊田玉安在电视台讲述了郝临安和伊田春夏的事情,被各大报纸和媒体所转播,这则消息就传到了李吉军的眼里,他此时想起来在他年少的时候,他们离开阳谷县去往茶果村的前一天,李钰曾经告诉他若是有机会,希望能够把郝临安迁到茶果村安葬。
而就在他要联系伊田春夏的时候,一个意外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在翻修政府办公楼的时候,竟然在仓库那找到了一个箱子,他们打开之后竟然看到了一个带血的军装,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美钞,他们找到李吉军去处理的时候,他们会上讨论了好几天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跟李吉军说道:“你大爷爷当年不是他们部队的么?你要不请他过来看看?”
李吉军一拍脑门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于是他当天就带着行李和美钞去了祖宅,一进门他就找到了李盛灼,赵信就在他的身边看着报纸,李吉军喊了一声:“大爷爷。”
李盛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赵信看他的样子笑道:“你大爷爷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喜欢睡觉。”
李盛灼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春困秋乏,夏倦冬眠,睡觉才是人生一大要事。”
赵信笑道:“死后长眠,活着时候光睡觉了,死了做什么。”
李盛灼气道:“你赶紧滚回去,你儿子不把你媳妇找到了么,你们三口家赶紧团聚去。”李吉军感觉两个老人就要拌嘴,于是赶忙打岔道:“大爷爷,我这有个东西你帮忙看看呗。”
赵信赶忙把李盛灼扶了起来,然而见他拿出了箱子顿时有些震惊还没等李吉军打开,赵信就激动的问道:“你这是从哪弄的?”
李多圩和李多圪在屋里听到了声音也都出来看看,结果就听到李吉军说道:“这是我们仓库里面找到的,在最底层,怪不得之前总是没发现呢。”
赵信的手不停的抖动,他几次想打开箱子但是都没有打开,李盛灼发觉他的神情有些不对,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赵信几乎哭道:“这是.....小少爷的东西....。”
李多冉也掀开了帘子被王宁搀扶了出来,众人都聚精会神的朝箱子那看去,李吉军上前把箱子缓缓地打开,只见里面整齐的叠着一个军装,上面有一张错版的美钞。
李盛灼激动的上前拿起了错版的美钞熟练的折叠了之后他看向了赵信,此时赵信已经泪流满面,他说道:“这是.....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