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方达就到车行租了一辆马车,把小鱼和莲儿的东西全都装上了马车。
小鱼只有几身衣服而已,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全都留了下来,并不是方达担心杨方煜和王富贵二人没有吃饭的家伙,主要是昨天他特意看了一下厨房,那里什么东西都有。
收拾起来太麻烦,懒得收拾而已,虽然可以都装进玉佩空间,但没办法解释,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三叉星玉的功能,哪怕他当着小鱼的面,凭空取出过东西,小鱼也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莲儿更不用说了,除了自己身上的那身衣服之外,全部财产也只是,另一身换洗衣服,还全都是“工作服”。
但莲儿非要把她养的花全都装上,花虽然值不了几个钱,那也是莲儿姑娘的一番心意,方达也只好同意。
在王富贵恋恋不舍的相送之下,方达骑着自己的“爱车”跟在马车后面驶离了这个胡同。
而此时的杨方煜依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就在方达刚刚拐进大街,斜对面的大门小小的开了一条缝,似乎是观察了很久,那条缝又大了些许,从里面挤出一个发福的中年大妈。
大妈往胡同口望了几眼,慢悠悠的走到王富贵面前小声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虽然这个中年大妈和方达没有说过什么话,甚至见到方达掉头就走,但却和王富贵聊得上来。
有的时候早起买粮,王富贵还会捎上这个大妈去菜市场。
王富贵笑着说道:“没怎么,我家大人不在这儿住了!”
中年大妈诧异了一下连忙问道:“好事儿啊,不穿那身官皮是好事儿啊,不瞒你说王大兄弟,每次我见到你们家那位,全身上下都打哆嗦。”
顿了顿,她左右看了一眼,凑到王富贵面前,再次小声的说道:“该不会得罪上面给撤了吧,哎呦……可惜了,这年头,上面有人好办事儿啊……”
见到中年邻居大妈不住嘴的瞎想,王富贵咳了一声:“大姐,今天还去集市吗,我这儿马上就走了!”
“去,我回家拿个篮子!”
……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就拐进了东四牌楼北街,明显比昨天的速度更快一些。
穿过正阳门的时候,主街道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坐在马上的方达还看到,其他并不属于主街的街道也早已被清扫干净。
反观外城,除了正南正北那条主干道上的积雪被人打扫过以外,其他的街道上还是铺着薄薄的一层白。
又走了片刻,马车再次转过一个弯之后,却缓缓的停了下来。
小鱼掀开布帘,看着马背上的方达问道:“方大哥,到了吗?”
方达目光一直盯着前方,小声的开口:“还没到,你们待在马车上不要动!”
小鱼疑惑的探出脑袋,看向方达目光所向的地方,只见并不太宽的胡同里却是挤满了人,大概有十几个的样子,还有一个板车停在墙边。
那群人里居然还有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其他的人也全都穿着绸缎长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你先把马车停在一旁,我过去看看!”
方达对赶车的车夫嘱咐一声,随即跳下马,把缰绳拴在马车上,慢慢的走向了人群。
挤进人群,映入方达眼帘的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趴在雪堆旁边,袒露着胸膛,一件薄薄的长衫扔在一旁,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显然已经死掉了。
方达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死人太多了,并没什么怕的,只是活活冻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是在树上看到过那样的文章。
说是一些被冻死的人,他们表现出来的状态非常奇怪,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因为寒冷身体蜷缩起来,反而会把身上的衣物,尤其是帽子、手套、上衣全都会被脱下扔在一旁。
在法医学中还有一个专业的名词,叫“反常脱衣现象”。
方达看着趴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明显符合这一特征,虽然已经确定,但方达还是脱口说了一句:“这人死了?”
周围围观的人并没有理会方达的话,那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差也只是从一旁的板车上,取来一张草甸子铺在那人的身上。
这时,站在人群中的一个老者忽然开了口:“看样子,这人应该在前半夜就死了!”
方达的目光看向那位老人,岁月在那人的脸上留下来深深的印记,他的胡子如同银霜般花白,与他的头发和地上的雪相互映衬,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老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每一条都像是岁月的痕迹,他的身材略显佝偻,但双脚却坚定有力的站在青石板路上,身穿一身朴素的衣服,却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是内城,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冻死?”方达再次疑惑的开口。
这次,那个老人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反而是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中年人看着方达说道:“这不是我们坊的市民,内城宵禁,人们晚上肯定不会出来,这人应该是城外的流民,或者是城里的乞丐。宵禁之后,他们自然不可能随便上街,这才可能躲在漆黑的胡同里。”
方达自然识得说话的中年人,而那个中年人显然也认出了方达,这才肯说这么多。
说话那人正是南居贤坊的坊长,昨天在汇通商行签“白契”的时候见到过,在内城买院子居住,平日里自然也要接触坊长,所以昨天签字之前,聂飞尘特意的把南居贤坊的坊长叫到商行,和方达见了一面。
京城共有三十六个坊,每个坊都设有精干的坊官进行管理,他们职责分明,按方达的话来说,这就是街道办的主任。
有些坊官甚至还在衙门代理不同的官职,而这位坊长也在京兆府衙担任着一个闲职。
听完坊长的话,方达也是叹了一口气,小声的感慨着:“人命如草芥,荣枯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