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玛和苏西小时候总喜欢在田间捉蜻蜓。那里的蜻蜓特别大,颜色也很好看,有绿色的、红色的,还有黑白相间的,有时候甚至能遇到一些非常稀有的颜色。
不知何时起,这里开始建了一个叫化学原料工厂的东西,那里永远都冒着黑烟,人们永远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只知道,附近的水也全变成了黑色,蜻蜓和鱼儿都不见了踪影。没多久,他们家乡的土地也被租了出去,没有了土地,人们就不得不离开家乡去外地务工。
苏玛和苏西没有接受过教育,因为家里从未意识到上学的重要性。即使他们上了学,也还是要回来种地、放羊。父母年纪大了,这些活儿不能交给外人。
村里的老人常看到那些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回来,虽然他们穿着时髦体面,但脸上却毫无生气。他们是大城市的边缘人,回来时抱怨说,有文化不如有关系。
然而,现在他们也不得不去大城市务工,但大城市的工作却越来越难找了。他们听说现在有一种叫做AI的东西,能够代替很多劳动力,所以就业压力越来越大,失业的人越来越多。
有时他们也很纳闷,科技发展不是应该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吗?为什么现在反而在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呢?
一个员工加一个AI就能顶替五个人的工作,那其他四个人要去做什么呢?而且国家还在鼓励生育,但生育这么多人又如何生存呢?
苏玛的思维很简单,每次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他干脆选择不去想。他大口吃着自己的船面(泰国常见的一种面食),里面放了很多辣椒,他喜欢用味觉的刺激来忘记烦恼。
最近,他经常会想起苏西的事情。虽然他努力想要忘记,但从那天开始,他越发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诡异起来,好像总有无形的力量在监视他。他猜测自己早晚也会像苏西一样死在这股无形的力量中。
他记得那天,他刚要进入苏西家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几个人提前到了苏西家门口。他内心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苏西和他提过的事情。难道苏西被他们抓住了?
他在外面等了很久,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直到那几个人离去,他才急忙闯了进去。但已经太迟了,苏西已经噎死在了饭盆中。
他看着苏西饭桌上的红鱼,兄弟俩从小就很喜欢吃鱼,每次吃都是苏玛吃鱼头,鱼身子让给苏西吃。那天上午他送给苏西的鱼,现在仍完好无损,可惜他再也无法与苏西一同分享了。
他刚要去报警,但发现那些人又回来了,于是他躲了出去。他猜测他们应该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又离开了。然而,夜晚又来了一个女人偷偷闯入苏西的房间,难道她也是来找东西的吗?
他们都在找什么?那些被苏西拍到外国人与毒商勾结的证据?自己必须在这些人之前找到,才能为苏西报仇!苏玛这样下定了决心。
当苏玛遇到那个韩国女检察官后,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觉得自己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何况是那些人,他的恐惧又一次压住了他报仇的勇气。他感觉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他很害怕自己这个渺小的人会在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地消失,而且也没有人会在乎。
他今天吃船面的时候,对面的客人点了一份红鱼。他看着那只红鱼,眼睛非常鲜亮,味道一定不错。他打算回家也弄一条吃,以祭奠苏西。
“对,自己要好好的弄一条红鱼吃!”
于是,他的目标又变成了红鱼,而那些阴谋、报仇的事,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苏玛兄弟俩曾经跟健在的父亲学过开车,后来来到大城市闯荡。苏玛的驾驶技术好一些,人比较简单,所以他开了货车;而苏西人比较圆滑,就去当了出租车司机,有时候还做些其它的兼职。
苏玛现在一心只想着红鱼。拉完今晚的最后一单货,他就去市场买一条。不过今天晚上的雾气好大啊,能见度越来越低,他谨慎地减慢了速度。
反正现在自己一个人,不用那么着急。他打开窗子,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好像刚下过雨。空气中的水滴越来越密,连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还好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要放慢速度,安全是没问题的。穿过前方的隧道就到家了。
突然,前方宽宽的马路上,一个水淋淋反光的东西,让他眼前一亮!
那竟然是一条红鱼,一条大大的红鱼,在马路上不断地翻转着身子蹦跶。深夜的路灯下,它似乎在向他招手。
他想,这有可能是某些拉水产的货车撒的货物。真是上帝眷顾,没想到心想事成,仿佛今日的所有烦恼都在这个幸运的时刻被冲得烟消云散了。今日竟然在马路上白白捡到了一条这么大的红鱼!他内心感叹道。
这么好的事怎么能错过呢!
他欣喜若狂地把货车停在了路旁,下了车向两边看了看,周围依旧是一片雾气。这只是从货车上逃跑的鱼罢了,就算自己捡了也没什么错吧?就算被人看到又能怎么样呢?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红鱼前蹲下身子,果然是一条又大又鲜活的红鱼。虽然在马路上翻动了一会儿,但是身上依然很干净,估计味道不会差吧。他刚伸出手,似乎那鱼察觉到了危险,立刻翻身跳了起来。他被这突来的举动也吓了一跳。再看去,那鱼已经翻滚得很远,于是他马上又追了过去。这次他开始小心谨慎起来,双手一扑,果然逮到了。但是那只鱼死命地挣扎着,而且身上湿淋淋的,便又从他的手心滑了出去。他反复地抓来抓去,费了半天劲,才终于抓到了手里。
苏玛正要起身庆功的时候,突然,远方的雾里一双硕大的圆形眼睛发着骇人的蓝光,冲了过来——那是一辆疾驰的大卡车!
不到一秒钟,就把苏玛卷到了车轮底下。那辆卡车车身只是晃动了一下,像是过了一个陡坡,然后快速地冲进了雾里。
在马路中央,只剩下一摊血水和扁扁的肉泥。
这时,从迷雾中走来一个身影。他穿着长袍,在那滩血肉中,捡起一个圆球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水汪汪的、晶莹剔透,他把它放到一个玻璃器皿中,然后又站起身来,消失在迷雾中。那原来是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