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落堇轻笑,“您看到的只是我特意让您看到的。王后为何打他耳光,您该清楚,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可以忍受不在意,但我忍不了,我赌王后今日后,该好好反思,二皇子该上进,您也该有悔!”
“你真是好算计,”孔昶慈祥的面庞渐渐扭曲,“这就是你所说的对他最好?空口白牙!”
宣落堇淡定道:“气大伤身,您老保重。”
“而且好不好,我有断言,您也可问问他本人。”
“我回盛和之日,也是他做抉择的时候,您不妨做个见证。”
孔昶思索片刻,握紧拳头,“好,我等着,若他不与你走,你不可以强迫他,你说的对,我悔了,所以我要加倍弥补他,南聿虽不喜战,偏安一隅,但从此刻起,乘风便是底线。”
势在必得,成竹在胸,宣落堇自信从容。孔昶却没有底气,失联突现的亲情,秦疏会接受,会抛妻弃子吗?
宣落堇累极,迟迟不见孔昶提说要走,加上喝了安胎药,眼皮争斗不休。
孔昶为秦疏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身体,喂了药,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望着秦疏恬静的睡颜,主随客便的下逐主令,“尚书大人早些休息,今晚由我守着乘风,哦不对,是往后几日都由我这个外祖父来照顾宝贝外孙,大人安心养胎为重,孩子无辜,大人三思而行。”
宣落堇走后,秦疏的情况反反复复,最严重的时候,秦疏呕吐不止,直到胃里都空了,什么都呕不出,才慢慢消停,似乎是吐的狠了,秦疏捂住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煞白,嘴里似乎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孔昶附耳去听,确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孔昶不知秦疏又怎么了,毕竟康安的嘱咐里没有这种状况,他何时这般照顾一人,他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大概是动静太大,惊扰了宣落堇。
孔昶心不甘情不愿被替换,只因他确实手足无措毫无办法,而宣落堇手到擒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连哄带安抚,还提前准备了白粥备用。
孔昶自愧不如,但疼爱小外孙的心是真,岂会轻易退让。
次日暖阳当空,秦疏猛然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帐顶,又缓缓闭上。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条件反应般闪躲里侧戒备的望着眼前老人。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放下戒备,温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了外祖父,是我的错,您别生气好不好?”
虽有万般心疼,但孔昶不想提及往事,笑呵呵的倒了杯水给秦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饿了吧!我给你拿粥来。”
说着,孔昶已经端来了粥。
面对孔昶的热情,秦疏惶恐不安,坐到床边放下茶杯,恭敬的接过粥,“谢谢,我自己可以,不敢劳烦外祖父喂。”
孔昶双手微顿,半蜷收回,笑容僵了僵,无措的搓搓手,秦疏的疏远生人勿近,让他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进出不得,静静望着秦疏拘束的吃完粥,又拒绝他的一切帮助。
秦疏浑身无力,好似又回到了那半年的无能,无论他内力练至登峰造极,功夫无人能及,一旦体力不支,都是惘然。
脸颊的麻木促使他急切想知道他的脸是不是毁了,一步一步挪到镜前坐下,看着脸上高肿的红指印,好生丑陋。
孔昶好似看出他的窘迫,不问自说:“康公子说再敷两次药膏,绝对完好无损,安心养个四五日,身体也会恢复如初。”
秦疏淡然的说:“多谢外祖父,我都明白。”
孔昶对秦疏的了解都是孔昔与慕靖延信中所提,而孔昔所提皆是秦疏乖顺听话,所向无敌。慕靖延则是断言不公,可爱的弟弟不复存在,唯有冷漠,疏离,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瘦弱,沉默寡言,犹如木偶。
经过昨日亲眼目睹,孔昶看的出秦疏性格开朗大方,唯唯诺诺如木偶,只存在孔昔面前。
后悔的事有很多。为国为民,他无愧。于亲情,他愧对女儿孔昔,为此,他恨自己无能。
二选一时,他选择了处境可能最危险的慕靖延,他想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到此时,他才明白最危险的秦疏,好歹慕靖延有孔昔的偏爱。
孔昶试图走近秦疏身边,忽而,秦疏转过头对孔昶微微一笑,“我知道昨晚是外祖父在照顾我,外祖父的好,我恐难心安理得接受,这恩情我还不了,背负不起。”
酸涩感充斥眼眸,孔昶紧抿唇瓣,不怯露脆弱,他走到秦疏身后,抚摸秦疏发顶,“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你的回报,你就当我……”顿了须弥,孔昶哈哈笑了起来,绕到秦疏侧前方,仿若猴子扎耳挠腮,骺腰驼背,“当我是闲的发慌的老顽童,陪我说说笑笑,以解我孤独寂寞的心!”
“噗嗤!”秦疏突然笑出声,孔昶见秦疏笑了,趁火打劫的独演了一段欢喜鸳鸯戏。
孔昶角色调换无缝衔接,表演的生龙活虎活色生香。
秦疏看的入迷,笑声赞美声掌声,声声入耳,声声彰显此时的喜悦。
一段戏瞬间加深两人的熟识,若非秦疏身体虚弱又学不来戏曲表演与说书,这房间定是两人的戏台,玩闹场地。慕靖延是唯一看客。
三日,弹指一挥。
秦疏看着镜中完好无损,面色红润的脸,第一次主动打开门靠着门框观赏落日余晖。但眸光却时刻关注着院门方向。
夜风轻拂,寂静的夜空下,繁星点点。
秦疏轻咳了几声,对着星空满载笑容,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
翌日天光微亮,秦疏着装整齐,白衣束口墨发高高束起马尾,少年明媚的笑在这清馨的早晨朝气蓬勃。
孔昶进屋便看到容光焕发的少年充满自信的光彩。
“呦!乘风是准备陪我去玩吗,打扮的如此光彩夺目!”
秦疏笑迎,握住孔昶双手,一股磅礴之气瞬间穿透孔昶全身经脉,顿时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劳烟消云散。孔昶抽回手后退一步,欢乐的笑刹那消失,好似白昼顷刻之间沦为黑夜。
“内力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吗?”孔昶怒极,语气愤愤,“小兔崽子嫌我烦了,老胳膊老腿不好使了,变相赶我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