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黑,没有一丝杂质,年郁南摸着黑漫无目的,茫然四顾。
一只鸟闯进他的世界,浑身透着金色光,他跟着它往前走。
走得久了,也便见到了门。
那是一扇白色的大门,鸟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了出去。
他眼睛一晃,一只鸟正站在窗台,身后是无云的天。
他坐起身,身上有轻微的疼痛感。
看着自己身上的病服,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然涌现。
立刻翻身下床,一个踉跄直接跪在地上。
咔嚓一声,有人进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轻轻你怎么不走了?”
门口传来宁随意的声音,上前扶着年郁南躺回床上。
“别乱动”
面前的他看起来很脆弱,易碎。
虽然她也只是看起来比他好一些,只是头上和身体少了几层纱布。
“轻轻说的对”
头上围着几层纱布的宁随意搬着椅子放到床边,顺手泡了壶水。
“我和老师请假了”
宁随意站在宋轻身后,好像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把玩着手里的破手机。
“还有那些人我报警处理了”
说到这里,他将手机揣进兜里。
“抱歉,是我带来的麻烦”
年郁南声音好多了,只是还有些沙哑,薄唇干裂。
“嗯?”
宁随意有些诧异的看着年郁南。
“你也惹上他们了?”
昨晚看到绿毛的时候,他知道是之前惹得麻烦再次找上门来了,没想到年郁南也是。
年郁南反应很快,瞬间明白宁随意的意思。
“嗯,之前坏了他们的事,被记恨上了”
宋轻看着宁随意的目光瞬间投向年郁南,他本不欲多说,却不自觉多说了两句。
“什么事啊小舅子”
宁随意一脸坏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做了什么事”
他嘴角瞬间一僵,正想跳过话题,低头就是宋轻软软的面容。
“我也坏了他们的事,被记恨上了”
宁随意收起笑脸,捏了宋轻的脸蛋,一脸认真的回答。
宋轻撇开脸,肚子发出声音。
“我去买些粥”
两个人都愣了,只有宋轻一脸平静,好像不是从她肚子里发出的。
宁随意乐呵着脸离开,只剩两个人的空间格外安静。
“我想洗漱”
宋轻点头,扶着年郁南走进卫生间。
“我可以”
狭小的空间总是容易生出奇怪的想法,何况是在卫生间这样隐私的地方。
“你不行”
年郁南扶着洗手台,宋轻将牙膏抹在牙刷递给他。
末了,递上牙杯,拧好毛巾帮他擦拭脸面。
年郁南闭着眼睛,滚烫的毛巾有些粗糙,她的动作却很小心。
做完一系列事情,宋轻视线瞥向马桶。
“咳,不用了”
扶着台面的手指瞬间收紧,他扭过头,声音仍是沙哑。
宋轻收回视线,将他扶回病床上。
“疼吗”
她注意到刚才他皱起的眉头,一瞬间又想起昨晚的事。
她躲在角落,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很杂,唯独他的声音很清楚,闷哼声一听便是他。
等到尘埃落定,外无声响,她出来看到就是那个混子手拿棍子跌跌撞撞走向年郁南的一幕。
她没有武器,手上只有人偶。
她将它当做武器,将他砸晕在地,而它的头部又破了一道口子,和年郁南额头的伤口倒也相映衬。
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破了会疼。
一个由金属堆砌而成,没有痛觉。
“不疼”
年郁南接过水杯吹了吹,没想到还是被烫着了。
“咳咳”
他仓皇的拍着胸口咳嗽,水撒了些,纯白的被子湿了一块。
宋轻拿过水杯,拍他的后背,两人的姿势很亲密。
过了会,年郁南好了不少,偏头所见,便是心里所想之人。
“我好多了”
面容因为咳嗽红润不止,耳朵也宛如熟透的红桃,眼尾似乎染上艳色。
宋轻拿起水杯吹了吹,摸着不烫手了,递给年郁南。
“谢谢”
沙哑的声音有些撩人,他将一杯水灌到底,薄唇水润光泽。
“我的包可以帮我拿上来吗”
宋轻起身去楼下拿包,一个两个暂时都走了,他坐在床上发呆。
“给你”
房门没关,宋轻将书包放在床边,手上抱着熟悉的人偶。
头上贴着两个创口贴,一左一右,倒也对称。
年郁南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瞬间还未接通。
宋轻走到桌子旁自己倒了点水喝,没有打扰。
她小心啜了几口水,很烫,吹不凉似的。
“姐,我没事”
“好,我知道了”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年郁南拿着手机抬头,恰好对上宋轻回头的视线。
“抱歉,说好今天中午带你出院的”
年郁南将手机放进包里,嘴角露出一丝无奈。
“没事”
宋轻因为昨晚身体又差了些,也不急着出院了。
何况,这回医院里还多了年郁南和宁随意,出院好像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了。
两人捧着水杯,走廊传来脚步声。
不出意外,是宁随意回来了。
“等久了不,热腾的,快些吃”
粥香弥漫,室内一片飘香,窗台早已飞走的鸟也经不住诱惑,飞了回来。
滚烫的粥在勺中流动,一口,便是人间享受。
又一口,人间极致也不为过。
宋轻的肚子享受的呼气,一点一点鼓了出来。
她放下空碗,有些不舒服的摸着肚子。
宁随意放下粥,轻揉她的肚子。
这回他成了旁观者,置身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别人对她做出亲密的举动。
他以碗掩面,眼神却落向他们的方向。
“轻轻好些了吗”
宁随意嘿嘿直笑,像个二楞子。
“谢谢”
宋轻声音有些哑,清冷散了不少,在宁随意听来却是娇软可爱。
年郁南将碗放下,清脆的碰撞声仿佛自带冷静buff。
宁随意荡漾的心瞬间收回,在那一刻,无欲无情,清心寡欲。
手上的动作收敛不少,表情严肃得像是上了战场。
“困,下去了”
宋轻半阖着双眼,十分无情地拿开宁随意的手,往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退了回来,在口袋里摸了下,将糖果塞到年郁南的手上。
“糖,不疼”
她掀起眼皮,困倦的说完,迷迷糊糊的走了。
“小舅子你好好休息哈”
宁随意将东西收拾好,打了个招呼,追了出去。
“不疼”
年郁南将糖含进嘴里,熟悉的草莓味,轻声的呢喃。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疼呢”
手掌按压下的胸口传来刺痛,里面藏着一颗炽热滚烫的心脏。
窗台那只鸟久久未离去,探着小脑袋,飞到了他面前。
年郁南伸手探向它,指尖轻抚它纯白的羽翼。
当手掌包裹住它的脑袋时,它乖巧的蹭了蹭,有些发痒。
窗外传来鸣叫声,它扑腾着翅膀,猝不及防得从他手中飞走。
他望了过去,两只白鸟钻进满绿树梢,穿过棕色枝丫,扑哧扑哧不见踪影。
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曾经的她。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单的望着窗外,周围满目苍白。
天上云卷云舒时有,偶尔不见踪影,有点闲情时,拖家带口的在他眼前晃悠。
车轮撵着马路而过,不耐烦时传来一两声鸣笛,伴随着叫骂。
这个世界的确有些聒噪,只是他从未在意。
他看了很久,也坐了很久,喉咙有些干燥,水杯正好出现在余光里。
低头一看,两个玻璃杯挨得有些近,一杯几乎见底,一杯装了一半。
似乎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轻易做出抉择。
可他手指抖了一下,才慢慢将它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早已没了热度。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将两个空杯子靠在一起。
很幼稚,很有病。
“小南”
房门猝不及防的被打开,年郁南抬头一看,梅芳拎着东西进来了。
梅芳的头发半白了,皱纹也多了不少。
毕竟已经过了半百,再美的容颜也经不起岁月的雕刻。
“妈,您怎么来了”
年郁南有些愣神,没想到年美玉打电话和梅芳说了这事。
“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也真是的,都不告诉妈”
梅芳嘴里唠叨着打开保温盒,鲜香的鸡汤扑鼻而来。
她打了碗鸡汤舀了舀往年郁南嘴边送。
“妈我自己来就行”
梅芳也没执着,将碗直接递给年郁南,坐在椅子上,双眸尽是心疼。
“多喝点汤补补身子,自家养的,可好了”
梅芳笑呵呵的开口,心疼和慈爱尽在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眼里。
“轻轻喝了吗”
年郁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间病房,更何况年美玉。
但他很聪明,明白了怎么回事。
年郁南吹了吹,喝了一口,确实不错。
“轻轻我看着挺好的,不需要”
梅芳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回答。
“轻轻身体不好”
年郁南放下勺子,低眉看着苍老的梅芳,心里有些闷。
“妈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老头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梅芳起身又看了年郁南几眼,手机响了,匆匆忙忙的走了。
年郁南一个人将它们吃完,看着手里的油渍皱起了眉头。
用纸巾擦了擦,黏腻的感觉还在。
突然门把发出按动时才会有的声音,他张嘴正想问梅芳怎么又回来了,看到来人收住了声。
“怎么了”
他没想到宋轻会在这时候上来。
“外祖母让我上来照顾你”
宋轻去卫生间接了盆水,拧干热毛巾将他的油渍擦拭干净。
“谢谢,麻烦你了”
年郁南不着痕迹的看了自己的腿,没有逞强。
“不麻烦”
宋轻将水倒了,收拾鸡的残骸,将它们全都扫进垃圾桶里。
鼻子不经意间耸动了下,身侧传来轻吟浅笑。
“回去我做给你吃”
他的厨艺说不上好,但也大差不差,毕竟之前待在乡下,没少帮忙做饭。
只是和年美玉他们住在一起后几乎没在下厨过了,也不知道厨艺有没有衰退。
“好”
窗外绿梢挡不住热烈的春阳,丝丝缕缕缠绵的和风钻进窗子,带走耳畔的嘈杂。
轰鸣声小了,渐渐掩藏在带着困倦的时光里。
宁随意拎着从自家带来的饭菜,一脸乐呵的打开年郁南的房门。
“吃饭咯”
年郁南受伤了,带饭的大任自主落到了宁随意的头上。
只是他没想到年郁南已经吃饱了,有些可惜的看了他一眼。
“轻轻太瘦了,要多吃点”
宁随意往她饭盒里夹了好多肉,自己捧着个碗一口未动。
“你也吃”
米饭上多了几块肉和一些青菜,宁随意泪眼汪汪的扒着饭。
恨不得抱着宋轻的脑袋狠狠亲几口。
年郁南坐在床上翻着书页,正是之前夹着画纸的那本。
零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进窗户里,落在指尖翻过的纸页上。
泛黄纸上画着的人似乎在发着光,眼角的痣熠熠生辉。
他轻微转头,床边低着头的两人身披春天的光辉。
“你想吃吗”
在一刹那间,宋轻抬头看向他。
视线相触那一瞬,他仿佛被烫着了似的,低头将肉含进嘴里。
“我也要轻轻喂我”
看到这一幕的宁随意不干了,张嘴凑到宋轻面前。
宋轻没多大所谓,顺手夹了一块送到宁随意嘴边。
看着那块肉进到宁随意嘴里,年郁南撇开眼,手指握紧。
“不对啊”
宁随意嚼着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筷子虽说是宋轻的,但刚才年郁南用过。
而现在宋轻用这双筷子喂他,那不就等于他和年郁南间接接吻了吗。
咀嚼的嘴瞬间停止,一时之间,宁随意不知道该咽还是不咽。
低头注视正在吃饭的宋轻,突然嘿嘿一笑,没有再纠结。
三个人的时光一晃又一晃,度过撩人的午后,聆听夜的声音。
宁随意已经回去了,宋轻还待在这里,晚上和年郁南同床共眠。
毕竟比较方便。
比如现在,年郁南有了上厕所的冲动,宋轻扶着他到卫生间。
年郁南一手扶着墙,一手脱裤子。
病裤很宽松,扯一扯也就掉了,只是裤衩子比较贴身,一只手不好脱。
“咳,那个”
年郁南不知道怎么开口,抓着裤衩子的手收紧,视线落在身旁人的黑发上。
面前的瓷砖有些反光,隐隐约约可以窥见身后的景象。
宋轻转身迅雷不及掩耳的脱了年郁南的裤衩子,侧过的耳垂泛着羞赧。
面上仍是清冷镇静,看不出一丝表情起伏,只是嘴唇有些微抿。
“好了”
她很快就转过身,倒是年郁南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一会才回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红着耳朵解决人生小事,滋滋的水声让他心有些浮躁。
“好了”
年郁南抖了抖自家兄弟,声音有些暗哑,喉咙干涩的滚了滚。
宋轻挪动脚步,避开视线给他穿上裤衩子。
穿不比脱容易,他的兄弟被裤头勒的有些酸爽。
而它的主人正在体验冰火双重奏。
冰冷的手指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摩擦,自家兄弟的感受反应到他身上,顿时热血上涌。
掩藏在病服下的青筋暴起,按压墙壁的指腹泛着绯红。
年郁南闷哼一声,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嘁皱的浓眉落入宋轻眼中,她手指缩了下,视线下移对准裤衩子。
手指快速扩张裤腰带,往上一提一松,发出啪的清脆响声。
她看不见病服下的腰部泛了一圈的红印,但是听声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解决完上厕所的事,两个人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宋轻累了,抱着人偶一秒入睡,年郁南还有些不能回神。
直到胳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一低头,宋轻缩成一团窝在他旁边。
原来是窗户没关,风卷起窗帘飘啊飘,外面的冷气涌了进来。
年郁南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侧身将宋轻揽进怀里。
她一骨碌缩了起来,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灼热的体温将她温暖。
皱起的秀眉在这时得以舒缓,嘴角不经易勾起。
悠长的呼吸声宛若催眠曲引诱年郁南入眠。
他压制着双眸里的欲色,心里默背古诗词,一遍复一遍,也算有些效果。
可怀里香香软软的小人有些不老实,不时蹭一下他的胸膛,手碰一下他的胳膊。
原本降下的火气再次升腾,愈演愈烈。
他无奈的抱紧宋轻,继续默背。
好在这回总算老实了,他手指往额头一触,果不其然,额头冒了一层薄汗。
今夜月光很亮,那些隐蔽阴暗的心思似乎无所遁形,在这夜放肆而出。
年郁南鬼使神差的亲了怀里人的发丝,若不是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估计亲的就不只是发丝了。
“晚安”
安静时分,瞌睡虫苏醒,催促年郁南入眠。
他挣扎了一下,只为多看她几眼。
他不再挣扎,只为与她梦里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