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高明地未将事情处理得毫无破绽、滴水不漏,反倒刻意留下了些许余地,好让众人能够发挥想象。要知道,古往今来,人人皆是故事的讲述者,大家纷纷自发地把两件事串联起来,于是乎,所谓的“真相”便应运而生。
事情一经传开,罗嘉诚瞬间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龟缩在丞相府中,整日里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丞相得知此事后,认定是他那可恶的嫉妒心作祟,才犯下这等蠢事。丞相又气又恨,无奈地责令他赶紧离开京城,前往地方任职。唯恐那位公主察觉真相,对他们家族发难。到那时,别说是丞相,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罗嘉诚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一夜之间,他从备受众人吹捧的云端,狠狠跌落,变成了如今这个卑鄙下流的造谣小人,而且造的还是英雄将军的谣。此刻的他,在旁人眼中,成了对国家不忠、对朋友不义、对公主不敬的无耻之徒。他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实情,深知一旦开口,只会死得更快。只能默默咽下这颗苦果。他本以为公主即便报复,也不过是偷摸派人来取他性命,他早就做了防范。现在有这般手段将事情闹成如今这般局面,怎会是公主手笔,他越想越觉得背后定有人暗中操作,一想到可能是帝王,便吓得魂飞魄散,连官都不想做了,一心只想逃离这一切,找个地方藏起来。然而,事已至此,帝后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还没等罗嘉诚找到机会逃出京城,帝后已然出手,罗嘉诚被押解至天牢,接受审讯。早已被吓破胆的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皇榜便昭告天下:“丞相之子罗嘉诚因爱生恨,蓄意构陷公主,现此事已查实,还公主与驸马清白。然公主念及自己当初的选择对其造成的伤害,深觉也有己过,自愿独自在帝王庵为天下祈福三年替他赎罪。帝王有感公主的善良仁慈,又念及罗嘉诚年少轻狂、无知犯错,特从轻发落,剥夺其官职,令其在家禁闭三年,永不得为官。并且,应公主的意愿,解除驸马与公主的夫妻关系,且即刻恢复岳池所有官职。更因其守护国家立下的卓越战功,特赐予常胜王爵位,封地黄山岭。”
萧遥况瞧见张贴的榜文,心中愈发觉得此事透着怪异。这一世索歌身为凡人,待遇可谓不错。虽说中途有公主红杏出墙这一小小波折,可按理来讲,他本不该在意这些儿女情长之事。黄山岭地处岳池所扩疆土的最南端,远离京城,风景宜人,且氛围安逸,绝非那种明升暗贬、让其去镇守边疆的苦差。身为一方的外姓王爷,有权有闲,条件着实不差,为何索歌还会愤懑不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迷阵中的记忆并非全是痛苦腌臜的,也存有幸福的片段?左思右想也没个结果,还是先观望一阵吧。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倘若回忆未曾加速,那必定是京城之事尚未彻底了结。
岳池获了封赏,近些时日,众多达官贵人纷纷前来道贺。公主则早早灰头土脸地被接回宫中,且未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被幽禁于宫中公主府,择日送往帝王俺。这帝王庵位于宫外不远处,是座尼姑庵,里头住的并非寻常之人。多是犯了错的妃子以及臣子家的女眷。不论何种身份,一旦入了此处,皆被剃去头发,被迫劳作,吃斋念佛,美其名曰洗清自身罪孽,实则不过是她们的终身囚笼,进去了便休想再出来。
不过,帝后终究不敢做得太过绝情,准许公主带发为国家运势祈福。并且,虽说身在帝王庵,公主仍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所有待遇与宫中无异。而且,还派了先生和嬷嬷去教导她,期望三年之后,她能改过自新,有个真正公主该有的模样。
鲁善得知此事后,便开始绝食、哭闹,央求鲁王哥哥前来相见,救她脱离困境。起初,她心中还是惧怕的,哭喊着再也不敢了,日后定会乖乖听话。数日后,发觉自身处境毫无改变的可能,便原形毕露,整日在屋内诅咒谩骂帝后和岳池,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帝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起初阻拦鲁王心软去见她。待到数日后,她发疯之时,才带着鲁王一同前去探望。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公主口中的污言秽语,鲁王自此彻底不再理会这个妹妹。
七日后,公主便被押往了帝王庵。
十日后,就在岳池即将离开京城的前一晚,因明日需早起出城,岳池早早回到房间准备歇息。怎料,他刚踏入房间,便涌起一股不祥之感。此时,萧遥况并不在他身旁,其魂体还赖在师妹房间,正与师妹通过铜信闲聊。忽然,萧遥况察觉到异样,虽说他如今能够与岳池的身体分离,可毕竟身处迷阵之中,他与岳池仍是相互绑定的,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变化。
萧遥况匆忙赶回,只见屋内热闹非凡。原本该在帝王庵的公主,还有许久未见的杜冷,竟然都在岳池的房间。三人相互对峙,萧遥况察觉公主的状态极为反常。她虽向来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但毕竟身为公主,娇生惯养,应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此刻她却手持一把匕首,目露凶光直勾勾盯着岳池,时刻准备冲上去刺死他。
杜冷修习了鬼修之法,如今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整个面庞都是漆黑一片,甚是吓人。
几人僵持不下,一时之间似乎难以决出胜负。不愧是将军,曾在沙场纵横驰骋,身上的战神杀意令鬼修的杜冷一时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岳池望着不像人形的杜冷,觉得他或许是个妖魔鬼怪。回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似乎眼前之人便是其中的角色。
“呵呵,真羡慕天神,十几年未见,你又开启了新的人生,且将我这个旧人忘却。独留我一人对你心心念念。”杜冷凝视着眼前的岳池,明明与上一世的将军白玦容貌不同,却同样深深吸引着他。
“闭嘴,跟他啰嗦什么?赶紧杀了他,快点!”杜冷又说了一句,这自言自语、相互博弈的话语,令岳池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萧遥况心中清楚,这第二个说话的声音,并非杜冷,而是梦魇。未曾想到,梦魇竟未等到杜冷鬼修完全占据其身体,便前来杀人。难道是被莲白逼迫过甚,想杀了索歌令其归位,如此一来莲白也不得不返回天上,好让他获得喘息之机,如此想来倒是颇为合理。
而事实的确如此,“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属下不听话。让你转告莲白别招惹我,各走各的路,他却非要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了,送你们回天上去。”说完,不再多言,直接控制公主向前刺杀岳池。
公主显然是被梦魇所控,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何明明被幽禁的公主能够逃出。面对公主的袭击,岳池不得不顾及她的身份,只能抵挡,一时被纠缠住无法脱身。急得萧遥况都想回到岳池身上,控制他直接将公主敲晕了事。
就在两人纠缠之际,岳池和萧遥况都未留意的瞬间,一柄利剑直直刺入岳池的身体。
岳池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满脸狰狞的罗嘉诚,恶狠狠地使劲将剑刺入更深。而在岳池毫无防备之时,又被公主拼命捅了好几刀,直至岳池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