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让过身子,请穆建安进房间:“没事儿,我下午去转了转,西工和涧西还是很繁华的,怎么那边人和老城这边人说话不一样呢?”
穆建安坐下来,微微一笑:“都是外来户,老城才多大点儿,填满了不过十万人。五几年全国各地来人支援洛阳建厂,那两个区各种口音杂交出种洛阳普通话。”
杨明给他泡杯茶水,穆建安边喝边说:“刚开年,都木啥存货,有些货主一听不是老广收货,摇头说没有。
去年刘伟他们来,行里人都知道京城人挑剔还没钱,不乐意打交道。
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木办法,去老周哪儿拿了几个胖妞你看看,中意了就拿走。”
昨天穆建安说胖妞,杨明心里就怪怪的,胖妞是他心里称呼赵倩专属。听别人说胖妞,他老是觉得是在说赵倩。
穆建安弯腰掏出一个粉底三彩侍女俑递给他,杨明接过一看,才知道穆建安为什么会说胖妞了。
这侍女俑体态较胖,但看起来并不臃肿,反而有种雍容华贵,娇媚动人神态。胖妞这个称呼可能是当地人对女俑昵称。
这件侍女俑大概有六十公分高,粉红胎底,白色妆土,施彩部分脱落,头梳盛唐高发髻,着长裙,双手拱于胸前,脚穿云头履。
面庞清新秀丽,嘴角微挑,透出温馨笑意。仔细看,体型真和赵倩有几分相似。
编织袋里共有四件女俑,除了一件釉彩脱落外,还有两件是红底绿釉,面部都是白胎。
杨明看过这几件出土女俑后,心里明白为什么老许做那么好,而当地人却不稀罕原因了。
出土的东西搭眼一看就觉得有种古朴厚重感,老许做的唐三彩更像是博物馆或者画报上处理干净物品。
放一起,如果是真正懂行的人,一眼就能明白真假,只有国外那些棒槌收藏家们闹不清楚。
后来假的太多,国外藏家清醒过来,才停止继续收买,致使三彩价格跳崖式跌落,以至于到了无人问津地步。
“不错,穆哥开价吧,这几件我都要了。”杨明看着穆建安问多少钱。
穆建安叹息一声:“去年刘伟来时,还是一件一万元,年底来了个澳门信球,一伙收了几十件各式各样三彩俑,价格一下拉起来了。
现今价格是一万二一个,这些还是老周让刘伟看那几件,老周听说你也是京城人,张口要五万。”
杨明看穆建安一副无所谓状态,知道这是人家在试探他。
叹息一声:“成,五万就五万吧,本来准备收些稀罕货,这些吗……能有这几个也不算白来一趟。”
杨明从床头包里取出五捆钱,让穆建安点数。
穆建安呵呵一笑:“这点儿小钱点个啥数,行,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木事儿去我那儿喝茶。”
“穆哥留步,还有事讨教。”
穆建安站住身体,疑惑看着他:“还有啥事儿?我手里真木有了,不是不想卖给你。”
杨明微微一笑:“不是收货事情,是想打听个人,这人曾经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他可能是贵地人士,也是行内人。”
穆建安一听,重又坐下:“那你详细说说吧。”
杨明琢磨一会儿:“这人体型中等,面相也是寻常人,唯有嘴角一颗大痦子比较显眼,在京城出售些普通玩意儿,但……他曾经拿出过一件青铜器,还是带铭文的……”
“不可能,你说带铭文青铜器去京城更不可能了。这里文物缉私队队长放过话,只要挖出带铭文青铜器,他高价收,要是知道谁敢藏起来卖给别人,那就等着把牢底坐穿。”穆建安摇头说道。
杨明一琢磨,想着怎么说那青铜器是新货问题,穆建安却突然说道:“嘴角一颗大痦子?日他怼呀,你说的……难道是耐火厂那货?”
杨明皱眉问道:“穆哥认识那人?”
穆建安摇摇头:“不认识,听说过一个盗窃犯专门作假设局坑人,后来被行内大佬赶走了,放话说再敢来洛阳坑人,腿打折。”
看杨明还是迷糊不解,穆建安继续:“那人是驻马店嘞,在耐火厂上过班,因为盗窃厂里物资坐牢被开除了。听说他嘴上有痦子,不过我没见过。”
杨明恍然了:“怪不得卖假货骗人,原来是总部人士,有传承啊。”
又说了会儿话,穆建安确实不清楚这人底细,杨明无奈只好让他离开。
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次来不算顺利,除了知道老许制造唐三彩外,青铜器一事没一点线索。
这是个信息极度不对称时代,可以这么说,所有赚钱买卖都和信息不对称有关。
这时代想找个不熟悉人,实在是难如登天。好在唐三彩有着落,心里还好受点。
既然这样,那就先回去吧,冯皮那里估计还有希望,只要痦子男到京城,想必会去寻冯皮落脚。
才出来两三天,他就开始怀念京城一切,觉得哪里都没有家里好。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直接退房开车回返,路过张莉剧组所在县城,他只远远看一眼,就继续前行。
一路除了停车方便,吃饭都在车里对付一口。夜里十二点左右,京城在望……
时间太晚,他没回家,来到宾馆包房睡了一觉。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到中午饭点儿了。
没有饥饿感,他躺床上看着电视里年代感十足影片发呆。
这房间记录了他和赵倩曾经的亲密无间,每次脑海里出现赵倩影子,背景差不多都是在这房间床上。此刻,床还是那张床,人却只有他一个……
赖床到下午两点左右,肚子里咕噜噜开始鸣响,这才穿衣洗漱,准备出去找食儿。
买了一堆食品,回家自己做饭吃。他没惊动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就想自己单独待几天。
静静过了两天后,电话声意外响起,他愣怔一会儿,慢腾腾接起来,还没开口,话筒里传来女声:“石头吗?是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