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热气尚未褪去,院子里的花草,树叶低垂,空气在此刻仿佛被凝固一般,闷热难耐,沉重的热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昭月仰着那张带着泪痕的小脸,注视着他。
萧恹漆黑的眸子被茫然所取代。
他杀了林府满门?
他承认他残忍,他手段狠辣,但不至于到滥杀无辜的地步,他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
更何况……
“林昭月,孤看你是魔怔了,如今国公府还好好的,你休想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孤的头上。”
林昭月知道他不信,缓缓开口道:
“萧恹,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你做的梦吗?你说在梦里我们成了亲,有了一个孩子。”
萧恹眸色微动,想起梦里的结局,绯色的唇瓣微抿,过了半晌,才轻声道:
“可你也说过了,那只是梦。”
林昭月冷笑,神色凄凉:
“那是你的梦,我们确实成了亲,也如你梦中那般,成婚的那一年,你对我并不好。
就连洞房花烛夜,你也让我独守空房,枯坐到天亮。
你很爱你的依依,对我只有冷脸,你也确实被贬过。
不过跟你梦里不同的是,我们并不相爱,从始至终,你只爱你的柳依依。
哪怕她厌你,弃你,在你被贬后远走高飞,你依然对她死心塌地,重返东宫后,第一时间便将她接回来。
你宠她至极,宠到就算我怀着我们的孩子,怀胎八月被她害到胎死腹中,你也只会轻飘飘的说一句“朕会补偿你的”。”
她的声音颤抖,眼神痛苦绝望。
挺直的脊背一下佝偻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明明不过十六岁的少女,此刻身上却散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沧桑得犹如七八十的老妪。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刺痛着他。
心口的位置,泛起一股尖锐的疼。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傻子,抛弃他的人,他怎么可能视若珍宝。
而且,若是他不爱她,怎么可能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他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她,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脏。
“后来,我终于承认你不爱我,也不敢再奢求你的爱,你想爱谁就爱谁。
我原想着,那便这样吧!处于宫墙里,各自安好便好,可是……”
林昭月话锋一转,发红的眼眶怨恨的瞪着他。
她眼里的怨恨终于不再隐藏,眸里的恨意浓稠成血,锋利如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后来,北阙人进犯,我父兄战死北阳关,我兄长被北阙人砍得连尸体都拼不全,他们在北阳关孤立无援,奋战到最后,却被诬蔑通敌叛国,林家整整一百一十人,在武门街被斩首示众,
北阳关失守,让北阙人连攻十一城,造成死伤无数,若是林家真的有人通敌叛国,就算你将我林家人满门抄斩,挫骨扬灰,我都认。
可是,我父兄忠心耿耿,林家人被满门抄斩,皆是你的一己私欲。
你不过就是想要废了我封柳依依为后,又怕我父亲不满,你怕我父兄拥兵自重,所以我父兄在北阳关孤立无援时,你不曾派过增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致十万林家军在北阳关惨死,又伪造了那封信。
萧恹,你说,十万林家军的命、林府满门抄斩的仇,我该不该报?你,我该不该杀?”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那双杏眸布满了血丝,好似下一刻便能滴出血来。
愤怒的火焰在眼里跳跃,银牙紧咬,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咬碎。
额头上暴起一条条细细的青筋,那张清丽的脸扭曲着,显露出极度的怨恨。
此刻的她,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陷入某种癫狂与绝望。
林昭月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骨流淌而下。
萧恹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眼里情绪翻滚。
突然,他低下头,宽厚的大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狂风肆虐般,亲吻她的红唇。
林昭月脸色惨白,用力地推拒挣扎,换来的是他更加用力的桎梏和更粗鲁的吻。
满腔的怨恨无处宣泄,她张嘴,用力的撕咬着他。
这一次,萧恹没有任由林昭月咬,张嘴,狠狠的咬了回去。
就凭她这莫须有的臆想,就定他的死罪?
他不认。
此刻的两人,犹如两只疯狂的野兽在互相的撕咬着。
谁都不留情,用尽全身力气,相贴的嘴唇鲜血淋漓,似是想要将心中的愤恨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理智渐渐被仇恨愤怒吞噬,陷入了癫狂的深渊。
咬死他的想法不断在她脑海里回响,她勾住他的舌,用力咬着不放。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萧恹吃痛,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亦充满了血色。
想咬死他?
眸里浓墨翻滚,他没松口,摁住她的后脑勺越发用力。
被她勾住的舌尖勾缠着她的香舌,探\/入 .她的\/.咽.喉。
剧烈的不适感传来,林昭月最终还是松了口,侧过头去干呕起来。
萧恹放开了她,他的嘴角渗着血,抬手,用指腹捻着溢出的血沫。
声音低沉而沙哑:
“林昭月,你说的这些,孤都不认。”
林昭月干呕完,身子无力的瘫在地上,没有一丝仪态。
她的嘴角,手心都流着血,狼狈不堪。
听到萧恹的话,她抬眼看着他,冷笑:
“萧恹,你认不认,这都是事实。”
萧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所有的事情都还没发生,哪来的事实?”
“林昭月,你就凭你的这些臆想便处处跟孤作对?也是因为这些臆想,才会想尽办法跟孤退亲?”
“这不是臆想,萧恹,青竹死了,也是被你害死的。”
她意思便是,在她臆想里,青竹亦是死于他之手。
萧恹的眼神越发凉薄起来:
“所以,在你的臆想里,你早就知道青竹是前朝余孽?”
林昭月微微低下头,
看她的眼神,萧恹便知她并不知。
萧恹蹲下身子,玉白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林昭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亦或是将来之事,它也并不一定是事情的全部。
孤不会让不爱的人怀孕,十万的林家军先是安国的子民,才是林家军,不管你父兄有没有谋反,孤都不会弃他们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