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之前在义州驻扎了十万人,三个军外加一个独立炮兵旅,火力强大,在义州周边建立了大量防御工事,日军强攻了几个月也没能寸进。
天天听着炮火,李熙甚至无心享乐了。
他媳妇闵妃也整日惶惶不安,因为随着日本入寇,支持亲日派的她显然要受到清算。朝臣现在全都站到了大院君一边,她已经开始有了祸国殃民的名声。
可这能怪她吗,她也不是真的亲日,只是她的派系中有亲日派,她的派系很杂乱,只是为了对抗大院君这种权臣而拼凑起来的,至于她本人亲谁,她亲她儿子啊。
作为一个女人,尽管野心不小,但面对这种局面,她便没有任何主意了,此时逃到义州的所有官僚都把希望寄托到了王师身上,而跟王师联络的,就是大院君。
当大院君向群臣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朝鲜又一次得救了,也只有天朝仁义之国,才会一次次拯救朝鲜。古有唐朝助尚未统一的朝鲜抵御日寇,后来万历皇帝兴灭继绝,现在王师南下,朝鲜复国有望。
大院君是保守的士大夫,他的核心人马也都是保守派,死硬程度不输给清朝的顽固派,拒绝一切开放。跟他们相对的是闵妃集团中的事大党,他们是亲华派,事大是事大国的意思,谁大给谁混。事大党主张‘东道西器’,跟清朝洋务派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个意思,字面意思是走东方道路用西方器物,他们也看到了西方的坚船利炮的威力。这两派之外,还有一个开化党,在那两派眼里,这都是个异端,他们主张效法日本,摆脱对大陆国家的依附,朝鲜独立自主。
这个开化党其实只是闵妃集团的少数派,可因为有这群异端存在,现在闵妃十分恐慌,更恐慌的是这群开化党大半投了日军,现在在汉城的新国王就是这群开化党扶植起来的,他们在日本人的羽翼下大张旗鼓的进行各种离经叛道的革新,比如修建铁路。
“我们也要修铁路!”
这句话从大院君口里说出来,他的同僚们简直不敢相信。
“铁路一开,地脉震动,国将不国啊!”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跟被刨了祖坟一样。
“这是上国所求。”
大院君阴沉着脸。
其实大汉早就想在朝鲜修一条铁路了,倒不是为了掠夺什么经济利益,这个国家实在是榨不出什么油水,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日本。修一条纵贯朝鲜,从奉天到釜山的铁路,这样战时便于调兵。这主要是军队提议的,外交部配合做了一下工作,没有做通也就不了了之,毕竟日本对大汉并非什么巨大的威胁,至少目前还不是。
大院君随后将道理说了出来,朝臣们沉默了,一是上国这么说,朝鲜不办不好,二是如今这局面,如果早点有条铁路,或许上国的大军早就打回来了。
“这都是以后的事。上国钦使要我等做好准备,尽心安民。最好能招一批民夫,帮助王师运送米谷。”
“可我国如今米谷匮乏,从何处为王师筹措米谷?”
“王师自备。我等只需招纳民夫。”
大院君口气愧疚,王师帮忙复国,连口饭都管不上,太失礼了。
大军终于开进了朝鲜,但等到3月才开始南下,因为朝鲜北部的气候实在太冷了,老实说比辽东还冷,跟黑龙江有的一拼。
大军之后是数以十万计的民夫,推着各种小车,甚至挑着担子。能招到这么多民夫,可不是大院君集团效率高,而是因为朝鲜流民太多了。整个国家都乱了,日战区农民起义,几十万流民就跟着国王跑到了鸭绿江边。
这些人帮忙运送粮草、炮弹,让大军可以沿着朝鲜西岸快速推进。跟日军一交火,发现日军竟然装备了大量前膛步枪,很多都是美国南北战争后退下来的旧式装备。大炮更少,一个联队都没有一门炮。
这种火力水平,肯定挡不住刚刚歼灭俄军主力,杀气腾腾的汉军。一月光复平壤,两月打到汉江。日本人用心经营汉城防线,这里有几十门要塞炮,算是给汉军制造了一些麻烦。
由于窘困的财政,加上军费主要给了海军,日本陆军始终都是后娘养的,一直到甲午战争,日本陆军武器甚至比不上清军,用着单发步枪硬是击溃了使用进口连发步枪的清军。武士道精神下的日本陆军战斗意志是不错的,尤其是现在,其中真的有大量旧武士,武德十分充沛,可惜武器实在稀烂。
充沛的武德反而大大增加了日军的伤亡,因为他们是真的敢迎着机枪火力猛冲的,直到死光为止,把一些汉军机枪手都杀麻了,产生了严重的不适感。要不是刚刚屠杀过俄军,肯定会出心理阴影。
日军指挥也很僵化,他们将汉城当成决战来打,悍不畏死的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冲锋,最后20万大军损失了八万后,终于清醒了。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装备水平,几乎是唐朝时候跟唐军的装备差距。
日军一路退,汉军一路追,身后跟着越来越多的朝鲜民夫,其中很多是成建制的农民起义军。农民起义最直接的目的永远是吃饭,而汉军的米粮足以养活整个朝鲜。
三十万汉军南下,身后最后跟着两百万朝鲜民夫,战线拉得越长,民夫队伍越大,朝鲜确实需要一条铁路。
日本一路退到釜山才决定再打一仗,这次他们有舰炮支援,火力差距缩小。但这时候汉军却不打了,就地修筑工事,转入防御。
因为此时谈判桌上各方都给出了足够多的诚意。
俄国急于结束这场战争,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四十万的牺牲,法国始终没有突破红河防线。刘勇强背靠广西的支持,现在铁路已经贯通,大量军事物资援助,让他的部队规模成倍扩张。他在北圻这些年,除了从红河贸易上捞钱练兵外,还从广西招来了大量流民沿着红河屯垦,形成了一系列屯堡。明显有效仿东北军屯的味道,只是他不会给这些壮丁发军饷,反而要抽粮饷。
练出十万壮勇,即便不能真的去打仗,但在扞卫自家土地的情绪下,一个个武装起来骚扰一下法军还是做得到的。就这样一直周旋了一年多,让逼近红河的法军先头部队始终无法过江。
法国人被骚扰的疲惫不堪,越南绵长的国土,让法国人从南到北不得不到处驻防,兵力稀释严重。加上气候原因,法军中生病者极多,曾经让东北汉军士气低落的越南气候,同样也会折磨法军。
刘永福的部队不受这些影响,最近甚至开始主动出击,他有三万主力,这种军阀性质的势力,往往对于军队比中央王朝更重视,因为他们很清楚,军队是他们的本钱。刘勇强这些年辛辛苦苦攒钱买家当,凑出了一支三万人的武装,装备水平跟汉军一致。
这支部队以营团为单位,化整为零,频频袭击法军后路,扒火车,抢物资,往南甚至出现在了顺化附近。
与此同时,越南的乡绅集团,也发动乡勇,让法军不敢离开大城市和交通线,只敢在铁路沿线活动,保护铁路安全。
法军三十万人被这么一拉扯,到达红河前线的部队,始终都没超过十万。这让刘永福才能用两万人,防守住红河对岸。
“王师要南下了!”
刘永福终于告诉了越南国王一个好消息。
“终于要南下了。”
煎熬已久的越南国王涕泪沾襟。
“王上,勿忧。就算王师一时来不了,微臣也能保王上完全。”
“这次真是幸亏有刘镇守在。不管王师何时南下,刘镇守也是厥功至伟。待本王还朝,必奏明上国,封刘镇守为北圻候,世袭罔替!”
刘永福一喜,好家伙,世袭罔替的侯爵,这跟曾国藩一样了。而且他手里有兵,这还有了地盘……
他没敢多想,甚至不抱希望,越南王此时岌岌可危才会用这种画饼笼络他,一旦他回到顺化,谁知道能不能想的起自己。他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那就是镇守北圻,帮大汉挡住法国人。大汉在北方已经先后击败俄国、日本,南下击败法国应该不难。到时候法国被从越南赶出去,他留在北圻还有价值吗?
“王上。微臣不敢居功,惟愿为王上扫平夷狄,王师南下,愿为前驱,直捣西贡!”
北圻这里很快就会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可是南方呢,法国人占了六个省,他要是能打下一两个,想必越南王不想封他个候都不行了。
“好好好。刘镇守忠勇可嘉,本王一定转奏天子。”
在越南国王还在苦等王师的时候,朝鲜王国已经复国了。日军撤退之时,带走了大量开化党元老,但那些趁乱投机,临时加入开化党的杂牌却倒霉了,大院君重新执政,现在权倾朝野,对这些人大开杀戒。
杀的统兵大将武毅都看不过眼了,武毅在现在的汉军中身份特殊,他既不是第一代刘勇强徒弟出身,也不是第二代法军受训出身,而是高层中少有的正规军校毕业的军官。他是跟欧朋远、王圆一起留学英国的第一代留学生,跟那两人不一样,他中规中矩,报考了军校,比王圆迟了五年年才回国,但也已经服役十几年了,如今是大汉国陆军中将,此次的朝鲜远征军总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