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东西的时候,那和尚含笑看着姜妤主仆二人。
“施主半夜前来,定是为什么重要的人祈愿吧?”
姜妤诧异,“为何这么说?来这棵树下不都是来求姻缘的吗?”
和尚摇头,“非也,贫僧在此地守了这么久,对于来此地的施主所求如何都已经能分清个大半。”
“施主不是来求姻缘的,也不像是给自己求什么的,反倒是替别人求的。”
姜妤还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这未尝不算一种阅人无数。
她不禁钦佩地看向这个和尚,“大师您真厉害。”
和尚呆了呆,而后笑了,胡须都跟着一颤一颤,“不,施主才是真的通透。”
他抬起头时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施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妤颔首,她也觉得有些晚了,向和尚道谢之后,便原路返回。
路过一片亭宇时,她发间一直戴着的那根桃木簪子被树梢打落,掉在地上。
敛夏轻“呀”一声,俯下身就去寻,姜妤也跟着蹲下。山风刮过,原先亮起的豆火一下灭了。
主仆两都是一惊,只是还未有所动作,骤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哥非要你们跟着我干嘛啊!都说了我自有办法,自有办法!”
是贺婉。
姜妤停下了动作,躲在后面悄声听着,同时按住了敛夏,示意她收着声儿。
“姑娘,二公子只是觉得……”陌生的男声响起,只是还不等他说完,贺婉就已经急着出声打断。
“闭嘴!”贺婉声音骤然拔高,“你就知道拿二哥压我!怎么,你也知道我今天出丑了,来笑话我是吗?”
那男声再度响起,“不敢。”
贺婉冷笑,“你尽管让二哥等着就是了,爵位一定会是他的,至于那贺从洺……”
“一个废物,根本不值一提。”
“你就让他等着我嫁进东宫,成为女主人吧。”贺婉笑着。
姜妤眉头拧起,比起她这个不称职的恶毒女配。
这个贺婉才更应该来做她的工作啊。
她这边屏息思考着,想等到贺婉离开后再离开。
然而她头顶正好有根树杈摇摇欲坠,径直打在她的头上,她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贺婉那边的交谈声停了,目光齐齐交汇在发出动静的地方。
坏了,姜妤心道。
此地于僧客住的厢房差些路程,又与有僧人守着的大殿所隔甚远。
即便此刻她高声呼救,有没有人听得见是一回事,听到了能不能及时赶到才更为重要。
已知这儿只有她和敛夏两个女子,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敛夏即便是个丫鬟,也从来不用干重活。
而贺婉那儿显然是有个精壮的成年男性。
她脑中迅速想着出路,就在两人的脚步声离她越发近时,就听另一侧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有人从那儿疾驰跑走。
贺婉两人的脚步停了,她有些无措的声音响起,“你,你快去追啊。我先回屋去,可别让人抓住了。”
男声应下,紧随之跟在那跑远的身影方向去了。
而贺婉,也别扭仓惶地离开,显然是害怕有人听到她刚刚的话,抓住了她的把柄。
姜妤忍不住松了口气,此刻才惊觉自己背后出了一声的汗,经过夜里的风一吹,衣裳都紧贴在后背上。
她站起身来,一旁的敛夏担忧地扶着她,“快,先回去,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乱传。”
敛夏点头,显然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搀着姜妤,主仆二人飞速往自己居住的小院赶。
而待她们两离开后,有个人影静默地走出,站到姜妤原先的地方,在地上摸索片刻,找出一根沾染了些许尘土的东西。
举起映照在月色之下,赫然是姜妤原先的桃木簪。
*
回去的姜妤惊惧未散,即便躺在床上,闭上眼时脑子里还是飞速闪过之前那一幕幕。
她不敢想,若是真的刚才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她长长吸了口气,看向一旁同样有些惶然的敛夏,再次叮嘱,“你可一定要记住了,今日的事情不可外传。”
敛夏一个劲儿地点头。
姜妤见此,也没了再敲打她的心思。
宜春和敛夏两个原着中公认的忠仆,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地方。
等到原先的畏惧散去,她这才开始深思起刚刚贺婉所说的东西。
依那话中的意思,看起来是要去陷害萧崇源。
可是,贺婉凭什么能那么笃定自己一定能害成功萧崇源,并且一定能让对方娶她为妃。
这让姜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靠她那二百五的智商吗?
姜妤刚想打消这个怀疑,又想到贺婉将贺从洺一只蛰伏已久的毒蛇都能看作任人宰割的废物,又有些摸不准了。
难道——
她其实是普信女?
姜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会吧,不会吧,她刚觉得对方有望接任自己成为一个顺利在剧情中翻云覆雨,四处作死的恶毒女配。
难道对方就要因为她的普信而下线了吗?
她眼睛半眯着,折腾到现在,她早就有些困了,何况刚刚还经受过那么番惊吓。
脑海中又浑浑噩噩闪过几个想法后,实在抵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临睡前只有一个想法,明天一定要隐晦地向姜卿皎和萧崇源提起这件事。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让贺婉给作到了呢……
姜妤再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姜卿瑶坐在她屋内百无聊赖地啃果子。
见着她醒来,这才埋怨道,“你倒是个能人,才来静安寺就睡到这么晚,怎么?昨晚上做贼去了?”
姜妤撑着有些疼痛的脑子想,没去做贼,反倒是看到了别人做贼。
她咳了两声,把脸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上半张脸,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嗓音闷闷地,“没有。”
姜卿瑶“啧啧”两声,“那你还不快起来,距离早膳的时间可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已经有香客跟着上完早课回来了,就你还躺在床上。”
姜妤也想起来,奈何身体实在沉重,脑子钝钝地痛。便是她有心想起来,也都做不到。
“二姐姐,我还想再睡会儿。”
她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黏黏糊糊的,本来就未长成,还是个小姑娘,平日里说话就是稚嫩散漫的。
说这话时,反倒像是在撒娇。
姜卿瑶听得耳根子都红了,“你撒什么娇呢,让你睡不就行了,真是娇气。”
她说着话,还不忘记起身过去替姜妤掖被角,一边回她,“一会儿我去帮你说,就说你身体不适,没法去……”
她话都没说完,感受到姜妤身边一阵不正常的温度,手已经搭上姜妤的脑袋,“你这怎么还真发热了!”
姜妤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她,杏核样的眼里盛满破碎,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姜卿瑶一下便心疼了,“你,你这。”
她冲着外面扬起了声,“二姑娘病了你们怎么都没人发现,还不快去请人来看啊!”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姜妤终于有些反应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必是她昨夜里受了惊吓,又生了汗,没及时清理导致的。
姜卿瑶不住去探姜妤的体温,嘴里骂道,“非说要来什么静安寺,这下好了,刚一上来就病了。”
姜妤还看着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姜卿瑶又气又急,伸出手点点她的脑袋,“你也是的,身体怎么弱成这么个样子,只是出来一趟,竟然就病倒了,真是不顶用。”
姜妤不满,也许是病了会让人说出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二姐姐,你再戳我就傻了。”
姜卿瑶嗔怒,“本来就是个傻的,还不让人戳了。”
说是这么说的,手上的力度却是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