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带着人一直跑出去好远，直至身后瞧不见宋明姝的身影后，这才停下来。
他看着痉挛哆嗦个不停，一直叫着疼的姜妤，心里头跟着着急。
直至看到在一旁采药的人，眼前一亮，迅速抱着姜妤跑到他身边。
他眼里蓄着眼泪，一把扑到那人面前跪下，声泪涕下，“求你救她。”
乔舒时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小锄头险些没拿稳。
直至看见他怀中的姜妤，神色一震，心头悲戚，再看向面前这男子。
心中一惊，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摸上姜妤的脉的时候，又一下怔住。
这脉象……
姜昭不知乔舒时心中所想，但是单看他面上的怔然时，就隐约有了个猜测。
悲伤一瞬间犹如江水决堤般，他哽咽道，“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阿妤，阿妤她还这么年轻。”
“……你在想什么？”乔舒时终于意识到他二人的脑回路根本没有连接到一处。
他先前看这男子的样子，还以为师妹已经去了，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说不准还能有挽回的余地，这才敢把手搭在姜妤的脉上。
在意识到对方只是脉象紊乱，但本身无大碍后，乔舒时这才能放下一颗心。
真的是要被吓死。
姜昭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阿妤没事？”
乔舒时没好气地看着他，“小师妹能有什么事，你就是想太多了。”
姜昭不哭了，“那阿妤这是怎么了。”
乔舒时眉头又蹙起，“不知，但性命无虞。”
眼瞧着姜妤还在呼痛，乔舒时实在于心不忍，找到几颗止痛的丹药给她喂下。
许是丹药有用，姜妤虽然还是叫着，但比较起之前而言，已经好上不少。
乔舒时这才擦了擦额间的汗，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正色，“说说吧，你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姜昭沉默，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即便你不说，我后面也会问阿妤的。”乔舒时适时“提醒”，“倒不如你现在说了，有什么等阿妤醒来，我们也能一块商量商量。”
姜昭还是闭着嘴巴。
这把乔舒时给气得不轻，“你！”
姜昭只是看他一眼，随后继续守着姜妤，同时小心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心底软成一片。
*
另一边，自男修死后，一道无人看得见的灵力越过秘境，直直来到另一人的身体里。
那人缓慢睁开眼，唇边溢出一道血色。
他挥手擦去，隔了会功夫抚掌大笑，“好一个姜妤啊。”
正巧这个时候，一个道童在外叩了门，得到这人的回复后才放轻脚步进来。随后小心凑到这人身边，低低呢喃一句什么。
这人眉梢一挑，“真是稀客，这个时候来。”
“去，给他上杯好茶，我一会儿再去见他。”
道童退下。
只剩下这男修留在原地，似是还在思索着什么。
*
姜妤是午夜里才醒来的。
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乔舒时。
可把她吓了一跳，“二，二师兄。”
“小师妹。”
乔舒时看着她，温和地安抚她，“别怕，出了事，可以同二师兄说。”
姜妤爬起来，在一旁看见了姜昭。
姜昭抱着恨生剑，小心翼翼在一旁看着她，面上写满担心。
随后朝着姜妤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说别的话。
姜妤又看向乔舒时，他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看着没什么架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惊人，“是与大师姐有关吗？”
姜妤的手微微动了动，面上有一阵子的恍惚。
瞧着这副样子，乔舒时瞬时就懂了，“看来是了。”
姜妤苦笑，“师兄既然都知道了，居然还要来诈我。”
“这不一样，小师妹。”乔舒时看着她，“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被那双温柔的眼睛给盯着，姜妤心似乎都跟着颤了颤，只得匆匆别过眼去。
“我做了对不起大师姐的事情。”姜妤声音压得有些低，“她现在应该满世界提着剑追杀我。”
乔舒时一时失言，转而有些无奈，“尽说些孩子气的话。”
“你往日里与大师姐走得近，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吗？大师姐慢热，只是外表看着冷，心肠其实最软了。”乔舒时道，“我刚入门那年，大师姐十一岁，狩猎用的兔子被她藏起来养着，谁都没告诉。”
“养了三年，兔子生病了，瞒不下去了，知道我修的是医，于是找我想救那只兔子。”
乔舒时回忆着那次，眼睛里带着淡淡悲伤，“可惜我医术不精，兔子还是死了。”
“我以为师姐会恨我，但她只是把那只兔子埋好，转而告诉我，让我忘掉。”
乔舒时那会才八岁，也照顾了兔子一段时间，小小年纪感性的不得了，看着兔子的尸体哇哇大哭。
宋明姝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忘掉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让自己忘掉。
“后来我偶尔也会看见师姐去看当初埋兔子的那地方。”
“其实师姐对门内弟子严厉也是想为他们好，有的时候她自己也迷茫，明明是好心，却被那么多人埋怨，最后成了宗门里最让人讨厌的大师姐。”
“但这些，她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因为她是大师姐，一旦她倒了，又有谁能顶上来呢。”
乔舒时又看向一旁的姜妤，她听得很认真，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过去的影子。
“你也一样，小师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不会错的。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还是当初那个咬着牙爬上山门，求着师尊收你为徒的小姑娘。”
姜妤登山门那年才五岁，一个人挤在那么多人的队伍里，硬是抱着一把比自己都高的剑爬完了一整座山。
乔舒时那年二十二，遵从师命去接这群爬山上的弟子入门时，只有这个还没他小腿高的女童郑重唤他一声“师兄。”
身边有其他弟子让她不要乱叫，掌门高徒能随便让人唤师兄吗？
但乔舒时却不恼，只是俯下身子问这女童为何这样叫自己。
女童虽小，风姿却盛，唇红齿白的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因为我一定会拜掌门为师，所以你一定会是我的师兄。”
所有人都在笑这个女童痴人说梦。
只有乔舒时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心里头却已经做好自己再多一个小师妹的准备了。
而也果然如这小女童所说，她被上瞿收作最后一个弟子，排行第四。
乔舒时那时总会多关注一点这个小师妹，因为他觉得对方是不同的。
半日入道，一日破境，短短一个月修到炼气三层。
彼时的姜妤，是整个修真界都数得上名号的天才。
即便后来的姜妤天才之名陨落，乔舒时依旧觉得，这个师妹是不同的。
她同他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