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甄月婵恍惚间,感受到沈怜星的手一缩,收了回去,她回头,看到沈怜星正用长袖遮住脸。
顾不得多想,她拉着沈怜星跑到陵园里几棵杨树下,“怜星,你没事吧?”
时隔七年,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怜星很激动,脸上写满了开心,“我没事,你看!”她围着甄月婵原地飘了一圈。
此刻的她,比之以前,性格改变了太多,甄月婵看着沈怜星现在的样子,让她很心疼,她融入柳秋娘的记忆,加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知道沈怜星因为自己变了很多...
呆呆的看着她许久,直到沈怜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甄月婵这才缓过神,她双手捧着沈怜星的脸,在她透明的脸上捏了捏,甜甜一笑,“你现在是魂魄状态,不能被阳光照到,你让我想想...”她说着,想了想,注意到右手上的发簪,“有了,你藏在发簪里吧。”
“我都听你的。”沈怜星笑着点点头,对她来说,只要能和月婵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不重要。
甄月婵抬手掐了一个手印,点向手里的发簪,这发簪金光一闪,沈怜星见此,化作丝线融入进发簪内消失不见。
看着手里的发簪,她轻轻伸手到脑后,摸了摸一头长发,低头看到胸前快要捶地的雪白头发,脸上苦笑。
她如今头发变成这样,却是不适合再用这发簪了...
抬起玉手,轻轻把发簪掰成一个圆形,扣在了右手腕上,却是从一支发簪,变成了一只外形奇怪的手镯,流苏晃动,戴在甄月婵纤细的手腕上却也很漂亮。
“这是哪里啊?黑漆漆的,怎么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沈怜星微弱的声音从发簪内响起。
甄月婵笑着摸了摸手腕上发簪,“死物里的空间都是这样,你先委屈一些日子吧,乖乖等我帮你凝出肉身。”
“嗯嗯,老婆我们现在去哪儿?”
听到沈怜星这么问,甄月婵转身,看到不远处的石碑,缓步走了过去。“先祭拜一下爸妈吧。”
“好。”
走到墓碑近前,这是一块一米多高的纯2石材墓碑,这里虽然没有杂草,但石碑上却满是被岁月冲洗过的腐蚀感,石碑后没有凸起的坟包,只是一片干净整洁的泥土地。
望着眼前的墓碑,甄月婵伸手在上面摸了摸,双膝一弯,在这泥土地面上跪了下来,几滴水落在了干枯的黄土上,“爸,妈,我,回来了...”
甄月婵手腕上的发簪金光一闪,沈怜星刚想要出来跟随一同跪下,却被她阻止,“太阳大,你别出来。”
沈怜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月婵,爸妈看到你醒过来肯定会高兴的,你别哭了。”
甄月婵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默默望着墓碑许久许久...
...
炙热的太阳被一层黑云笼罩,眼前的视线渐渐被挡的有些昏暗。
甄月婵缓缓站起了身,却听身下旗袍刺啦一声,她低头看去,却见原本黑色的旗袍上,此刻不但全是尘土,开叉处位置更有一道数寸被撕裂的痕迹,她心疼的摸了摸旗袍,这可是沈怜星送她的,现在怎么就这么容易撕了。
发簪里的沈怜星看到甄月婵脸上的心疼,“没事,以后我再给你做一件一样的。”
甄月婵点头,她伸手拍了拍旗袍上的黄土,走到这陵园铁门前,拉开了铁门。
刺眼的阳光下,她眯着眼睛,抬起玉手搭在额头,望着眼前陌生中透着几分熟悉的田野小道,听着远处杨树上忽远忽近的蝉鸣,甄月婵心里很是复杂,记忆被生生勾起。
正沉思间,浓郁的辣椒味儿传入鼻息,虽有些呛鼻,却也很香,这时,伴随着突然的滋滋声响起,明显是锅盖突然被掀开,没一会儿,就听到翻炒的声音。
甄月婵看了眼右侧一处很是破旧的单间房屋,房屋前是堆积成山的垃圾,在这垃圾一侧水池边,趴着一条大黄狗,此刻正伸着舌头,粗重的喘着热气,一双狗眼却是死死的盯着甄月婵。
甄月婵脸上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没有迈步走过去,径直绕过房屋前的垃圾堆,朝不远处的水泥桥走去。
“汪!汪汪!”
这时候,那一直盯着甄月婵的大黄狗却是站起身,朝她龇起了牙。
甄月婵没有在意,脚步没有停,继续朝桥上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屋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啊?哪家的小孩,再敢来偷我的铁你试试!”
话音落下,一个骨瘦干柴,满脸皱纹的老头,佝着腰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把破旧蒲扇,不断的轻轻扇着,他身穿一件乌黑发亮的半截短裤,一条黄布系在腰间,上身赤着,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快要走到桥头的甄月婵,老眼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敞开的陵园铁门,脸色瞬间难看,却是略一犹豫,朝甄月婵追了过去,嘴里喊道,“哎哎哎!你站住!”
听到老头的声音,甄月婵止住脚步,转身疑惑的看着跑来的老头,“大爷你叫我?”
老头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屁股坐在桥沿上,蒲扇一指甄月婵,“你...你你不是啊庄里吧?”他说着又一指远处的陵园,“你跟里面人啥关系,你进去干啥去了?”
“我就是...”
甄月婵刚要开口,却被老头直接开口打断道,“我管你是谁,赶紧掏钱!”
甄月婵一愣,有些没听懂这老头话里的意思,“什么钱?”
“当然是工资啊,我这可在这守四五年了,可算来个活人了,都五年没人给我发工资了,这不是坑我里吗?”说到这里,这老头,几乎咬牙切齿,本就褶皱的老脸更是因为愤怒皱成了一团。
“你肯定跟里面人是亲戚,快掏钱,五年七个月,一共五万七,给你打个折,你给我五万六,这事儿就算过了,我给你说,我有收据证明,你可白想跑,这都是阿村里人,你跑不了。”
老头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甄月婵总算听懂了老头话里的意思,也正是听懂了她才皱起了眉,急忙问道,“五年?你一共在这里守了几年?”
见甄月婵这么问,这老头呆了呆,挠头说道,“快七八年了吧,咋了?”
“七八年...”甄月婵心里一紧,她以为自己只是死了一两年而已,没想到这么久,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自己母亲,突然又确认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老头想也不想就说,“下午一点。”
“我是问哪一年?”
老头摸了摸脑袋,“哪...哪一年...肯定是24年啊,你这闺女,这么大声干啥,吓我一跳你。”他说着老眼一瞪甄月婵。
甄月婵此刻没心情理会老头的瞪眼,“借你手机用用。”
“你一个年轻小姑娘,连手机都没有吗?”
见此,甄月婵不再解释,而是直接用本地方言道,“大爷,我是村东头的陈家的二闺女,我爸是陈远山。”
她还是中间改了口,老头守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陵园里葬着的是谁,如果实话实说,可能会吓到老人。
听到这熟悉的口音,老头楞了一下,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上下打量了一番甄月婵,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见甄月婵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还是信了大半,嘴上埋怨道,“是瑶瑶那妮子啊,跟以前咋变了这么多,你都多少年没回家了,头发咋还染成这色。”
甄月婵疑惑的看了眼老头,倒是越来越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家的老人了,“嗯,是我。我手机丢了,你借我用用。”
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从裤兜里磨磨蹭蹭的掏出一个黑色诺基亚按键机,递给了甄月婵。
接过手机,甄月婵脸上露出苦笑,想了想按了一串数字上去,却是打了自己妈妈的电话,时隔多年,除了沈怜星,她如今在这世间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妈妈。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甄月婵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数字,绝不会错,怎么会是空号呢?
压下心里的疑惑,她想了想又按了一串数字,打了宋樱的电话,这次却是打通了,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几声,响起了一个略有熟悉的女声。“喂,你是哪位?”
甄月婵听出这声音正是宋樱的,比起七年前略有一些变化,她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却是轻轻走开几步,轻声说道,“宋樱,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啪嗒一声,甄月婵明显听到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沉默许久,电话里响起宋樱颤抖的声音。
“月...月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