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望着青年忙碌的背影时,少年的脸上总会露出傻笑。
似在少年眼中,青年就是父亲一般,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
青年丢下手里烧的发黑的木棍,回头看向少年,“阿弟,吃饭了!”
少年应了一声,放下书,朝青年跑去,“终于可以吃饭了。”
青年抓起碗,给少年盛了一碗稀饭。“阿弟,快些吃,明天天一早我要去趟山上。”
少年接过,也不嫌烫,咕咚咚喝了几口,好奇的问道,“阿哥你去山上做什么?”
青年摸了摸少年的头,脸上始终是那淡淡的笑容,在少年眼中彷似永恒,“那几味药草应该是找不到了,我准备去上山求道,听爹说过山上的道长很厉害,说不定可以找到治病的方法。”
“啊,阿哥要成为仙人了吗?”
少年天真的想法让青年笑着点头,叮嘱道,“阿弟,明年就是县里赶考了,爹娘不在了,这次你一定不能给他们丢脸,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好好读书知道吗?不要像哥哥一样,一辈子只能窝在山里。”
“嗯,阿哥我知道了,我在家等阿哥回来。”
青年这一去就是四五日……
这一天,临近黄昏,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中,下着瓢泼大雨,青年淋雨越过山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终于到家了……这是阿弟最喜欢吃的地瓜,可惜这次身上银两带的不多,只能买一个……几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的好……”
瑶瑶看到远处的院落,青年吁了口气,笑着抬起手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伸手到后背竹筐,拿出一个拳头大的地瓜,塞进了怀里,自言自语中,脚步加快了些。
“阿弟!阿弟!我回来了!”
推开枯草编织的院门,泥泞的地面上还石头架着煮饭的瓷罐,在风雨中侵蚀,屋檐下,却并没有看到少年如往常一样,坐在门槛下等他回来。
青年放下竹筐,走进里屋,刺鼻的腐臭味和发霉的味道钻入鼻息。
青年点上墙角的火把,回到却看到他一生难忘的一幕……
残破的草床上,一滩发黑的血水里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着黑色长衫,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浸在血水里……
尸体上爬满了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样子,只能看到几处森森白骨在外露出,散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
“阿弟……”青年走上前,怔怔的望着骸骨,整个人好似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昏暗的屋里陷入寂静,只有那趴在床边的青年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那尸体边,还有几株有些枯萎的药草,以及一颗发黑腐烂的棠梨……
似是天漏了,连日来的大雨总是下不完一样……院子里,青年跪在一棵幼小的梨树下,怀里抱着少年腐烂的尸体,仰头望着天空的雨水,任由雨水砸在脸上,砸在眼中,使他视线模糊……
突然的电闪雷鸣中,青年脑中有了清明,他突然抬手一指天空的闪电,“老天……你有眼无珠!你既不公,我雷正阳便反了这天,杀了村里所有人,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睁眼!”
语落,雷声更大了,轰隆隆之下,好似是在对他的愤怒!
青年双眼流下了两行泪水……把少年埋在了梨树下……
他一直都记得,阿弟吃过饭总喜欢蹲在这里,捧脸看着这棵幼树发着呆,时而总会抱怨,“这棵梨树长得好慢啊!阿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梨子呢?”
“快了快了,还有两年就能结果了,到时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雷声中,青年似听到了少年稚嫩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失去知觉,昏死了过去……
青年问遍了村里所有人,也杀了所有人,但都没有得到答案……那几日,天是黑色的……村子里没有一个活口,血流成河……血腥的气息弥漫了很久都没有散去……
直到几年过去,青年都不知道少年是怎么死的,这才是他最悲哀的……
山巅道观前,青年跪在一位老道士身前,浑身是伤,赤着上身,衣衫破烂……
“求道长收我为徒!”
“此山险峻,你竟能凭着自身意志爬到这里。唉,可惜你没有资质!且,你已经死了……”
老道看着青年,表情动容……他看到的不是青年的身体,而是青年的魂魄……
此话一出,青年无法置信的看着老道,回头看到一具身体倒在他身后……
“求道长了,我愿意付出一切!”
听到青年话里的坚定,老道沉默许久,叹了口气。
“我可帮你还阳,我可让你弟弟魂魄留在你身边,我更有一炼体之术可传你,就算你没有资质,最终也可殊途同归,但我要拿走你一魄,从今往后成为我之仆从,你,可愿?”
“我愿意……”
老道轻叹,“修仙,修仙,念头不通,心志不坚,如何修仙!你的坚不过是执念罢了……”
一晃十年,青年用尽一切时间在修炼,他日日苦苦的挣扎,就是幻想有一日,可以复活一个人,在他眼里,还能再出现那张脸的轮廓……
雷正阳浑身剧烈颤抖,此刻他的外貌已经是一位一头苍发,满脸皱纹的老头,那身前模糊的身影在他眼里消散……心口的疼痛越加剧烈……
他看向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痛苦,他原本被那老道封尘后记不清的记忆,此刻生生想起……
看着沉默在那里的雷正阳,甄月婵眼中露出复杂,指尖的琴音却是从未停止……她朱唇再次微启:“无心,无道!”
语落,那雷正阳痛苦中,双眼流下两行泪水……脸上却是在笑……
“阿弟……”
他惨笑中,喃喃说出这最后一句话,体内心跳加快跳动到了一个极限,砰的一声爆开,倒在了地上,身死道散……
甄月婵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先前出手的老者四人,同样步了雷正阳的后尘。
后扫到那中年坤道,她还在苦苦的挣扎,从那琴音响起的刹那,她脑中便回想起很多记忆……
十八九岁少女,手里提着刀,抓住了鸡,却迟迟不敢动手,眼中露出不忍……
“爸,我下不去手。”
“废物!杀只鸡都不敢,养你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