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石村,我第一次那么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豁然开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那村里连我都感觉压抑,更何况你呢,你大伯的故居还在那儿。”张旭说。
“你也感觉压抑?”
“是,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村子的布局有问题,高大的树木太多了,把整个村子层层叠叠地环抱起来,跟个大笼子似的,无论从哪个视角眺望远处,都让人感觉逼仄。
后来我才发现,那压抑的感觉似乎是来自一种心理暗示,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他笑了笑,“我也说不太好,也可能是错觉吧。”
在我的劝阻下,张旭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汽车行驶的速度还是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到镇上以后,我们在一个超市买了两瓶水,并向老板打听,镇上的快递点都在哪里。
老板:“还找啥呢,咱家就能寄。”
他让他的孩子带我们去了他家开的快递点。
快递点是老板娘在照看,看到我们要寄的东西,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们寄这个干啥?干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寄这水啊、泥啊的,还有这是啥粉吗?”
我学着维尔马斯教授的说辞,说道:“哦,我们是研究自然科学,维护自然生态的科研团队,这些是拿来检测的样本,看看当地生态是否遭到了破坏。”
“是这样啊......”老板娘听完以后,和白石村的村民一样,对我们俩多了几分欣赏,“是要开始注意那些问题了,现在环境都成什么样子了,就孙桥镇那个钢厂,哎哟......天天排废气,水都黑了,老百姓反映也没人管。还有白石村......诶,我胶布呢?”
听到这里,我和张旭相视一眼,抓住机会问道:“听说白石村挺好的呀,办了鱼塘和莲藕池呢。”
老板娘重新拿了一卷新的胶布,一边封箱一边说:“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你们不知道,他们搞得那鱼塘和莲藕池也污染环境呢,弄得那附近那个味儿啊。”
“怎么说?”
“之前我跟我老公去要账,天黑了嘛,家里还有孩子,就寻思着拐弯抄近道赶紧回家,经过白石村附近,那个味儿啊......我的天......”她接过张旭写好的快递单,“呀,盛......山,大学,你们还真是大学里的呀,哎呀,真不错。”
张旭又把话题扯了回去:“什么味儿呀?鱼塘的鱼腥味儿吗?”
“不是,不是普通的鱼腥味儿。我娘家兄弟每年过年都倒腾卖鱼,我知道,那根本不一样。他们那整个村子漫过来的味儿呀,哎呀,就跟死了无数条鱼,发臭、沤烂了一样,湿乎乎的、闷闷的那种恶臭味儿,熏得我一阵反胃,也不知道究竟在搞什么,远远望过去,村里好像还点了特别多火把......
我老公说,他们不会是把死了发臭的鱼用火烧毁呢吧,我一想,也有这个可能......后来又有一次经过那里,我记得是中午吧,就什么都没闻到了,怪奇怪的......哎,你们寄哪种快递啊?普通的还是快的?”
张旭:“寄最快的那种,越快到越好,运费不是问题。”
老板娘喜笑颜开:“小哥真有意思,最快的就是次日达了,明天就能收到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都想立马开车给你送过去了,专车,哈哈哈......”
之后因为有其他人要取快递,我们不好再搭上话,就付了钱离开了。
·
回到白石村的时候,我们刚刚下车,就有村民告诉我们说,维尔马斯教授他们一行人去安心工厂参观了,还是村长邀请的。
“村长?”
“是啊,就李克,以前那村长有跟没有一样,现在可不一样咯......”一名年轻村民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于这个问题,村里建设各项工作的开展,都离不开各位村民之间、各家各户之间、东组西组之间的协调配合。在具体工作的交流沟通中,可能会由于种种原因,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对此,我们要换位思考,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
“哈哈哈......”
我们和那几名村民闲聊了一会儿,才返回宾馆里休息。
在大约两个小时以后,维尔马斯教授他们终于回到了宾馆,并告诉我们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安心工厂很干净,完完全全的干净,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和原住民有关的东西,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工厂。”
章文作为安全部门的老人,观察力一向很敏锐,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张旭:“不是说老屋发霉的时间,恰好和村里开始盖房子的时间接近吗,总不会是巧合吧?”
维尔马斯教授把手机锁屏,抬起头,说道:“刚刚收到回信,詹姆斯教授已经查到了安心工厂的相关信息,安心工厂的责任注册人,李琦,的确是白石村的人。
他早年在一线城市创过几次业,全都以失败告终了。这次好像是无意间有恩于什么人,那个人就给他投资,指点他回乡创业。他深信不疑,一直做到了现在。”
莉兰说:“这个报恩戏码有点老套哎。”
“具体的暂时无法查证,那个投资人很神秘,就连我们的安全部门也无法到达那么高的权限。”维尔马斯教授说。
我突然对李琦非常好奇:“李琦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见到了吗?”
科林倚在门框上,说:“见到了。中等个头,方长脸,偏瘦黑,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并不好。”
“有好几次,他说话时的微表情都在透露一个信息——他在说谎。”章文说,“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圆滑、虚伪、做作,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笑面虎’,但是在和村民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村里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说他很和气,说话好听,又很聪明。”
科林说:“会这样评价也正常,他的确给村里做了很多好事,基本上现在所有的建筑都是他出钱建的......”
维尔马斯教授随意地转动着他的手机,说:“在我小时候,还很年轻的时候,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总是假设我的人类同胞是善良的,诚实的。
现在每当我质疑自己关于人性的想法是否太过消极,我只需去随便翻一翻信徒名录或时事新闻,就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