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阴冷包围着我们,也一点一点侵蚀着探照灯发出的光芒。
我们就像是一群提着煤油灯,漫步在漆黑森林中的旅行者——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单薄的风衣无法给予我们更多安全感,颤抖的煤油灯芯只能照亮我们面前一小片的地方,我们无法得知,那些未被照亮的黑暗里,是否有什么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
来不及调整身体因为空间变化而产生的落差感,詹姆斯教授就把他手里的探照灯功率调到了最大,急急地查看起那些墙壁。
“我只知道纯黑色的墙漆能有效地吸收光线,减少反射,使房间更昏暗,还有其他可以吸光的材料,勉强能用于墙纸......但从没有哪个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他说着,摘掉了手套,在那墙壁上摸来摸去,“他们在修建之初,究竟在墙壁上涂了什么东西......这会是什么......”
我给他打着灯,他开始用一把尖锐的小钢刀,在那些石砌墙壁上轻轻刮动。
我看不出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在我眼里,那就是普通的石头。
“不要只用看的,人的视觉常常具有欺骗性,摸摸看。”詹姆斯教授提醒我说。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石壁时,我的确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干燥后的桃胶的触感,的确不像是石头。
然而那东西绝非是桃胶,因为它太过坚硬了。
詹姆斯教授越来越用力,直到小钢刀“蹦”地一声断裂,弹飞到石头地面上,取样瓶里刮下来的粉末,还不及一粒小黄米的大小。
阿尔捡起刀片,吹了吹上面粘的黑灰,“如果我们带了手持切割机就好了,直接切下来一块石头带走。”
张旭:“还别说,有时候简单粗暴......还真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嘿嘿,是吧。”
·
在地下室正中央的位置,我们又发现了七个做工粗糙的石头雕塑,被摆成了一个非常端正的圆形。
每个雕塑都有一两米高,又细又长,底端像是从地面石头里伸出来的,浑然一体的细柱;约50厘米以后,它们渐渐开始以一种轻柔的曲线,伸展出好几条粗细、长短不一的“手臂”,像极了那种在深水底部摇晃的水草。
张旭说:“这些雕塑......怎么跟衣帽架似的......”
突然,乔拉像是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才指着其中一个雕塑,声音里带着费解:“那里,像是眼睛。”
在那些“手臂”延伸出去之前,一双刻画生动的圆眼睛,躲在层层叠叠的眼皮下面,或许是经过了非常精细的打磨,它们竟然可以像金属一样折射光辉。
每个雕塑都是.......
而且,它们似乎都在看向同一个地方——由它们所共同构成的圆形的圆心!
这一幕映射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让我们全都陷入了沉默,除了阿尔还是大大咧咧的,“眼睛,难道......这是某种生物的雕塑?有什么远古生物长这个样子吗?”
周维思考着,说:“或者说,这只是某种象征......教授,您怎么看?”
詹姆斯教授轻轻地摇了摇头,仍旧在笔记本上一遍遍地涂抹着这里的构造图形,笔锋张扬且带着一丝混乱。
当我看向那些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我忽然就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尽管清楚地知道,它们只是石头做的,并非活物,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翻涌、颤抖的思绪。
然后,我们又从那些伸出去的“手臂”上面,发现了不止一次蜡烛燃烧过的痕迹。
燃尽的蜡烛,灯芯横在融化的液体里,最后焚烧殆尽时,终于在石头上留下了一点点灼烧的痕迹。
“这些雕塑是用来摆放蜡烛的,是烛台的作用......既然也需要光线,为什么还要在墙壁上涂满可以吸收光线的材料呢......”詹姆斯教授喃喃自语。
我们谁也不知道答案。
张旭摸了摸背包,“哦,我们也有蜡烛,要点上去试试吗?”
为了一探究竟,我们在每一个雕塑上都放置了一根白色短蜡烛,然后逐个点燃。
七处火光辉映间,一个晃动的硕大圆形光斑,赫然出现在了地下室正中央,被那七个雕塑环绕着。
那些雕塑上看似毫无规律的“手臂”,在此时也发挥了作用——它们投射下去的阴影,把蜡烛的光亮,勾勒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圆形。
暖色的光影波动着,就像夕阳投射进了冰冷的黑水井里。
“张旭,还有蜡烛吗?”詹姆斯教授的声音,就像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一样。
“还有一些。”
“如果全都点上呢......每一个雕塑上的分支,全都点上蜡烛。”
“恐怕不够啊。”张旭数了数,说,“有的雕塑是三个分支,有的是四个,还有的是五个......我们的蜡烛数量.......一、二、三......差6个,不够......”
话音未落,他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蜡烛嘛,用刀一切就成两根了。妈耶,差点儿闹笑话。”
当所有“手臂”都高举着一支燃烧的蜡烛,经过复杂的光影折射,一个硕大的,明亮的,完美至极的圆形,被投射到了地面上。
纯粹的光亮,绝对的正圆,没有半点儿瑕疵。
隐约间,似乎又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我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当我再次睁开.......
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