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从那场无穷无尽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别的孩子......他们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怪味儿,铁锈......混合着淤泥和青苔?
我不太能确定,不过,这气味儿混合着蜡烛燃烧时所散发出的焦油味儿,或许这栋三层建筑之外的人们也可以闻到。
但不会有人来干涉的。
这里的围墙太高,通道狭窄、昏暗、崎岖不平,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是不会轻易让自己涉入到这种环境里来的。
无论如何,我最终学会了接纳......我内心里的另一个我,我会照顾她,理解她的决定,接纳她的缺点,允许她有不磊落的念头......
同时,纵容她的阴郁、冰冷和沉迷黑暗。
烛光落到我白色的衣摆上,渐渐有了晃动的意思......我知道,它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是我。”
——《玉石》
·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似乎有另一个画面,正像水波一样晃悠着,拉扯着,慢慢在我眼前浮现了出来,并与我此刻正面对着的现实世界发生重叠......
这是什么意思......
詹姆斯教授还在他那本卷页的笔记本上,飞快地涂抹着什么;周维摸着雕塑的一角,显出一种惴惴不安;阿尔随意踢起地上积落的、柔软的黑灰......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浅......就好像他们才是来自虚幻世界的幻觉,除了.......那个完美无缺的硕大圆形光斑,和那几座蜿蜒伸展的雕塑,仍然没有丝毫改变。
光斑和雕塑......它们就像是连接两个画面的纽带,或者说,是沙漏那纤细的腰身,沟通着两端的此消彼长。
很快,詹姆斯教授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我看到了,把现实覆盖住的另一个画面——同样漆黑的地下室里,雕塑托举着白色的蜡烛。
烛火即将燃尽,光斑开始不安地流动。
四个年幼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人,全都穿着宽松的白袍,待在那个圆形光斑的正中央。其中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侧卧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是......我看不出他们的身体有呼吸的起伏。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衣服太过宽松吧。
就只有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子,后背紧绷,正在那里跪坐地直直的。
她垂着脑袋,背对着我。
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就在我打算走上前,去查看那三个侧卧的孩子是否还安好时,雕塑所托举的蜡烛接连熄灭了。
蜡烛芯仅挣扎了一下,就彻底熄灭了。
几秒钟后,周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这是......
来不及思考,我又看到了......
黑色的光!
和在白石村那次一样......那是一种光,是黑色的,是真实存在的,尽管非常违背常理。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的光,以一种静谧、轻柔的状态,从那四个孩子身上慢慢退去了,就像海滩边的退潮。
最后,那些黑色的光退回到四周的石壁里,隐入了进去,就像一杯水倒进了干燥的海绵里。
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就发生了。
然后,我听到了长叹声,有人接连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是轻微、杂乱的喘息声,听上去,就像是喘气的人喉咙被什么异物堵住了一样。
有石门机关转动的声音,混杂着纷沓的脚步声。
有不止一个人正在靠近这里!
果然,没一会儿,随着一片微弱烛光的侵入,我看到四个穿着白色袍子,兜帽遮住了脸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毕恭毕敬地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做着繁琐的手势,像是在祈祷或致意。
然后,才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他们一言不发,似乎早已习惯了面前的一切,并早就做好了分工和约定。
其中三个人,各抱起一个侧卧的孩子,转身就向外走去。
只有最后一个人,拍了拍那个仍旧跪坐着的女孩子的肩膀,说:“容容,结束了......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