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离开,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和动静,整间地下室陷入了彻底的沉寂,就好像这里从未存在过任何活着的生物。
我睁大着眼睛,瞪着面前的黑暗,一种幽闭带来的恐惧渐渐环绕了我。
离开这里吧......
我这样想着,开始认真回忆詹姆斯教授教我的那段咒语,并用带着怯弱的声音,把它一点一点说了出来。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没有一丁点儿光亮,我看不到自己手腕内侧的“小抄”,只能完全凭借记忆。
又因为紧张,我的大脑总是卡壳,嘴巴也不听使唤。
当我费尽力气,终于把那段咒语完整说出来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清晰的凉意,正从我的脚底升起,很快就淹没了我。
我对此觉得熟悉,甚至有点习惯了。
每次脱离“窥视”,我总会感觉到这样的寒冷。
这似乎是一个定律。
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随着肩膀被人蹭了一下,我的视角里出现了光亮——我们的手电筒全都亮着,雕塑上托举的蜡烛被熄灭了一大半,仅留下了几支,被作为照明使用。
我总算回归到了现实,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刚刚一直站在黑暗中的我,经历了什么样的事。
他们都正围绕着一个石柱——就是我们先前隐约看到的那个,它果然是存在的,此刻清晰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上面斑驳的凿刻痕迹,离近了看竟然有点儿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石断层,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当我们蹲下身,查看这石柱的底部时,我们不禁又开始为之惊叹。
它是从地面而起,与地面浑然一体,然后又垂直向上,直接连接到了地下室的顶端。
看上去,它分明和这间地下室是同一个整体。
周维说:“嗯,应该是在修建这座地下室的初期,他们就故意保留了这根石柱,或许是......支撑的作用,防止倒塌。”
这解释很合理。
按照仪器测量的结果,青鹿湾的地下,正有面积很大的岩石层,像隐形的山脉一样连绵不绝。
在这种情况下,修建一个石砌的地下室,为了防止倒塌,特意留了一道石柱,听上去真的很合理。
只是有一点说不通: 严正明坚称,他印象里的青鹿湾,地下是正常的泥土地。
“难道是岩石层在不断上升?”乔拉说,“或许是因为某种地壳运动。毕竟青鹿湾一直很低调,留下来的文字照片并不多,近几十年又根本没人居住......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研究考察的目光,肯定鲜少转向这里,也就不知道这里这么多年来,都是什么情况了。”
詹姆斯教授抚摸着石柱上弯曲的纹路,正要把它们也刻画进笔记本里时,一阵风声夹杂着严正明的惊呼,打破了我们一直紧绷的镇定。
惊慌在我们眼中显而易见,我们不得不赶紧出去看看,是什么惊吓到了那位随我们而来的老人。
天竟然再次黑了。
张旭说:“天黑了,天呐......我们竟然在那里面待了一下午吗?”
周维查看了一下设备,说:“现在是16点52分,现在这时节,五六点钟日落是正常的。”
锈蚀严重的大鼎和碎石瓦砾,在月光的勾勒下闪烁着隐约的光芒,而同样被月光照亮的,还有严正明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睛紧盯着不远处一团沙尘组成的小型龙卷风,难为情地说:“抱歉,抱歉,刚刚起了一阵风,我吓了一跳......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
我们安慰了他,再次询问他是否需要我们先送他回家。
他更加难为情了,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说是他自己好奇心大,自己要来的,实在不好意思给我们添麻烦。刚刚也只是太紧张了,才因为一阵阴恻恻的风闹了笑话。
我们只好陪他去了旁边一座还算囫囵的房子,让他暂时在那里避风。
短暂休息时,我们拿出食物,胡乱吃了一点儿。
当又一阵流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时,我说出了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件事:“风的出现和停歇,似乎和白天、黑夜有关系。天黑了,风就会出现,并形成很多大大小小的龙卷风;而天亮以后,风就会渐渐停歇。”
“对啊,是这么回事!”张旭恍然大悟的样子。
詹姆斯教授说:“只可惜,刚刚我们还是没能找到那些风形成的原因,就只有......地下室的墙壁上,偶有几条细小的裂缝。”
随后,我又向他们讲述了,我在刚刚那间地下室里时,进入“窥视”后看到的场景。
在大家惊讶又疑惑的目光中,詹姆斯教授动作很快地从电脑文件夹中翻出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玉石》里某一页的内容:““我最终从那场无穷无尽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别的孩子......他们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怪味儿,铁锈......混合着淤泥和青苔?
我不太能确定,不过,这气味儿混合着蜡烛燃烧时所散发出的焦油味儿,或许这栋三层建筑之外的人们也可以闻到。
但不会有人来干涉的。
这里的围墙太高,通道狭窄、昏暗、崎岖不平,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是不会轻易让自己涉入到这种环境里来的。
无论如何,我最终学会了接纳......我内心里的另一个我,我会照顾她,理解她的决定,接纳她的缺点,允许她有不磊落的念头......
同时,纵容她的阴郁、冰冷和沉迷黑暗。
烛光落到我白色的衣摆上,渐渐有了晃动的意思......我知道,它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是我。”
另一张是一份复杂的人物关系图,詹姆斯教授手指一挥,图片精准放大。我们看到,“吴喻容”这三个字,和我爷爷的名字吴喻堂,单独并列在了一行里。
周维紧张了起来,说:“您,您的意思是......容容,就是......那个吴喻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