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余只觉得一阵刺激,被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大气不敢出,只剩下凶狠野蛮,一脚踩空,大叫不好,赶紧收劲,却感觉完全失控,身体由于惯性不住地往前倾,像是天井里有了至高无上的万有引力,偏偏只吸他一人。
此刻天井内开山巨斧没了黄皮子的制衡,同怪祖一起吊打宇唯,但每次都留着余地,没下死手。
宇唯刚发现习康不见,内心叫苦不迭,乱了阵脚,问聂哥他也才发现,在天井一顿寻找,伴着淡淡的迷幻臭味。
好在凌隆锤与狭刀誓死护卫,才让怪祖例行公事般的攻击没有可乘之机。
宇唯回过头来热血一涌,便要召唤出火陨石,用化水神功。
哪知这时狂余从宇唯和轩聂站立的缺口处闪过,直奔开山巨斧的斧口,形势凶险。
怪祖目光敏锐,知道狂余不好惹,想做个顺手人情,要吸那斧。
岂料那斧已很久没有吸噬人血,且又是这个术诀至尊送上门来的高级血液,显得异常兴奋,就连怪祖的命令也不再听,只等着一饱口福。
就在狂余快要被身首异处之际,详娟迈着轻快的步子,比他先到巨斧面前,手只轻轻一拨,狂余“哎呦”一声,像只王八倒趴在地,身旁便是斧口改变了一点方向的巨斧。
那巨斧好像在听什么东西细语,不再狂暴易怒,变得优雅可人。
使用忌命术时不节外生枝,这是详娟给自己立下的死规。
怪祖虽心思深沉,眼界开阔,但毕竟年轻,也没见过谁能将忌命术使出如此巧妙的阵仗,每一步都好像胸无城府,却又自然而然,恰到好处,现在就连巨斧都被降服,心下不由得三分佩服七分嫉妒。
正与波黎光陷入死局的甜粿忽然将招式悉数撤回,而微亮的波黎光也不再听轩聂使唤悬在半空偏安一隅。
一个轻声细语,不阴不阳的声音在宇唯的预感下适时地响起:“你来了?”
宇唯只知道曾经出现过,但不知道总共出现过几次,那恐怖如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比忌命火诀,木巫钳诀,疯病还要令他难受,仿佛世界末日,又重新开始公元纪年,只是那远古的回音却似离地五千万里,比之诸神黄昏更要黯淡阴森。
“滚。”
详娟平静地拒绝对方的搭讪,头也不抬,对那缓缓转动身躯以背示人的干匡一点兴趣都没有。
宇唯却看得分明——甜粿的后脑勺,沾着双鱼眼睛,蒙着块粗布,双目空洞无神,但却又足以藐视万物。
如果说这世上的忌命术已经发展到可以用眼神杀人,譬如宇唯的五行瞳,那么肯定还有用语言就能震慑四方的无敌模式,此刻宇唯真实地感受到了。 那所谓的神秘人干匡不堪一击,轰然便倒,怪祖也猝不及防,灰溜溜地要去扶住,与甜粿化作几块山石,滚起灰尘,消失在大音希声里。
狂余至今没喘过气来,有些口吐白沫,众人看得云里雾里,却都深知是详娟的杰作,还想再看,她已入了狭刀。
宇唯立马跟进,只是他像个小孩一样,摸摸自己的双眼,已在懊恼,刚刚明明可以用五行瞳对付怪祖,今日用忌命武诀习惯了竟没有调动,连想起的念头都没有,真是糊涂。
“宇唯,你先进去,外面有我守着。这术诀高手身影十分熟识,不像是坏人。”
轩聂从刚才就一直不断地刷着平板,精神十分集中,这时揉了揉太阳穴总结道,又将波黎光架于狂余脖子上。
他知道此刻还不能松懈,因为庭院的卓氏手下还虎视眈眈,缩在客厅的卓老三和迟春不知还能有什么鬼把戏,自己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才能让局势明朗。
狭刀里只剩四人——吕涛,宗蕾,茜茜,老土蛋,看得更加全面,茜茜一眼就看出详娟的身材,还没等她一手抓来,便即后退道:“娘亲,我不走,我们还没找到父亲。”
“茜茜,听话,乖,你爹已经安全了……阿蕾有劳你们夫妇照顾我女儿了。”
详娟将蒙面布扯正,心急语气却缓。
“婶婶,你说叔叔在哪?”
这一路上论心焦没有谁比老土蛋更胜一层,苦于各种设限只好先守在堂姐身边,虽然无名无分,但也只好如此。
宗蕾一脸疑惑,茜茜也惊讶道:“你说什么?”
只有宇唯,吕涛和详娟知晓一二,都不解释。
吕涛拍了拍宇唯的肩膀,豪迈道:“我看茜茜在宇唯身边是一把双刃剑,针无双头利,何况人呢?虽然前世柜里的记忆还没出来,但我敢确定,宇唯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小子!他在茜茜身边茜茜绝对安全。”
“你也是,万里挑一的好二姨丈。”宇唯随口就夸,又似以毒攻毒,“随婶,你说随叔在哪?”
“总之他已经安全。”详娟又伤心得泪两行,但很快若无其事对茜茜道:“看来你的双眸有待历练。好吧,这次算我歪打正着,就让你们都在这里吧,忠义堂……”又再度哽咽。
见识了详娟最强大的一面,此刻又以弱女子的形象示人,但隔辈如隔纱,宇唯不好多问,见二姨劝慰疏导详娟,只挥手让这堂姐弟走开,自己也和吕涛走到一旁。
“前世柜是什么?”
对于吕涛抛出的冷知识,宇唯细心捕捉来了兴趣。
“问这个干什么?”
吕涛还想闲聊。
“没时间了,我们现在身处天井之上,不能让聂哥守太久。”
“那你想说什么?”
“既然随叔已安全,下一步就是找情报阁,也不知老大他们怎么样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夸呢?”
“看来我们有代沟。”
“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你的老大叫我妻子通知我,务必在今晚将承载昌朔架物魂的忌命物找到,他们有大动作。”
“我怎么不知道?”
“别慌,这隐约跟前世柜当年大闹束鸦却堂有关。”
前世柜到底是什么?宇唯问忌命册。
忌命校的镇校之宝,在上回大闹束鸦却堂后失踪,八门忌命物也从正反门流向了其他八门,八门首掌的本领应运而生,而正反门却由此走向没落。
它是好是坏?
神出鬼没,曾是干匡的忌命物,你说能好到哪去?
宇唯知道吕涛心有顾虑,不再多问,也不客气直接就出了狭刀。
详娟像是知道会有大事发生一样,嘱咐了茜茜几声,这次反倒紧跟宇唯而出。
已经接近凌晨零点,这君庐进进出出,好像被置于兵家必争之地,望向铁丝网上面又被旷野的天所笼罩。
这时依纯已带着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因为她目前还是君庐的主人,所以身后命忌四门,韵萍以及碧颖跟着长驱直入君庐,一路无人敢拦,为首的几个手下又不敢进天井报告给卓老三,其他的还是忠心,只听依纯调遣。
经过红杏树时那花又开了,芬芳四溢,好像是经过前夜的苦战有了新的绽放。
韵萍不安地看了看时间,她费尽心机想让八门的忌命物齐聚君庐天井,殊不知八门自己早就心照不宣。
虽然前世柜让世人忘却这段回忆,但八门中人口口相传,除了失忆的宇唯之外,还是牢记历史的——前世柜召唤八物,从此进入新的时代。
“把冯三爷放了,扶他进天井。”
依纯按捺着要找宇唯的心,不怒自威,把一个大气却又犀利的御姐人设诠释得淋漓尽致。
木锦见来了四门,心生疑虑,迟疑着不进君庐。
但每离君庐近一步,八门的忌命物上的光就越亮,前世柜肯定就在君庐,答案即将揭晓。
“有鬼啊,客厅有鬼啊!”
卓老三连滚带爬地从客厅里奔出,忽略天井上的宇唯三人,径直往庭院跑去,惊恐的程度不比宇唯每次见过的要低。
宇唯轻轻地用眼一扫,一股火焰在卓老三的裤子上烧了起来。
详娟却用指一弹,火苗立即熄灭,心平气和道:“今日在我离开之前,不准再打斗伤人。”
此话霸道,但从详娟嘴里说出却像是在商量一样。
她说完就要离开,走起路像在滑翔,与依纯等人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
“哪里来的女仆,没规矩,好大胆。”
依纯安顿完人马,见详娟如此好不恼火道。
墙头上的锁烈看了一眼另一墙头上的桃如,心生眷恋,却不知如何表达。
锁烈所在的墙头并没有任何异样,却是遁裴的鬼斧神工之作,只待他回来开启。
桃如救得习康,算是完成任务,听得天井内打斗声渐止,危机大半已解除,只护着习康静观其变。
“快放我下去,我要帮宇唯哥哥。”
习康果然义气重于泰山道。
“二公子,我们在外围等候,不插手。”
“宇唯哥哥一直护着我,我怎忍心他一人涉险?”
“你看看,命忌九门几乎都来了,宇唯少主显然有更大的事情要忙,我们守好外围,也是帮他。”
桃如瞥了一眼韵萍,便即明了,谆谆善诱,哄好习康。
“好吧,那我们在这里等他!”
习康撇了撇嘴,有点小可爱道。
“姐姐,姐姐,饶了我这一回,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恒坚,是他唆使我的,我哪敢?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你困在芳草地。”
卓老三跪在依纯面前,似乎虔诚的忏悔。
“把卓老三关起来!严加看管!”
依纯怒气未消,但自己的弟弟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在下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是了,继而又问:“恒坚呢?”
“已经死了,被宇唯打死了。”
“哦?宇唯没事吧?”
说时旷业,吾铭,许鑫也跟着冯三爷进了天井,只剩下木锦在外面徘徊。
而韵萍嘱咐了碧颖几句就跳上了望台,想要一观八门齐聚的奇景。
“报,组敢和汉令大人前来拜访。”
“已是半夜,诸事繁多,闭门谢客。”
依纯知道他们二人觊觎君庐,刚在巷道早就看见他们远远地观望着。
“老三叔,你没事吧?”
天井内宇唯关心道。
“你说呢?”
冯三爷瘫坐在地,还能开玩笑,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花斧扳上。
“旷业!吾铭!鑫伯!”
宇唯正欲踏出天井看看大家是否安全,三人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宇唯你放心,大伙都没事,眼下有件更棘手的事。”
吾铭给宇唯吃了一颗定心丸,手里的水火棍已融为一体,火棍异常暴躁,水棍如一股清流。
“君庐夺到了?”
旷业见这阵势以为大功告成,轻松地问。
“这不是重点。”
宇唯考虑的是其他的人事物。
“宇唯!”
依纯和碧颖都抢着上前,看宇唯是否安全。
宇唯自从疯病暂时被抑制,又经历一番打斗,十分精神,只是又将面临一个不眠夜,心理状态有些憔悴。
这次与依纯四目相对,已没了上前吻她的冲动,好像针灸后忌命吻诀也被压制住了。
依纯因此有些失落,但看到宇唯还是很开心。
“快看看你的罗坤机,宇唯!”
许鑫的左手好像一片闪光镜,薄壳枪杀人之前早就亮瞎人的眼睛。
宇唯从胸前一摘,一团耀眼的光芒散发着暖意,罗坤机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而旷业一直不说话,因为他手里的两个忌命物像在争夺武林秘籍一样,一直在抢一道飘忽不定的光圈,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唯纳闷道。